仇侍衛將少年丟到了他父親身上,一拽繩子,牽著曆白露走向打坐的六人中年紀最小的俊美青年。另外那一男一女,不敢踏上霜地,在邊緣處恭敬行禮。
女子對著一位老婦叫師父,男子對著一個絡腮胡叫幫主。二人講了路上的事。
“主子。”
仇侍衛半跪下來,俯首呈上秘籍。
青年翻開來認真覽看,打坐的其餘人,除了離空地中央最近的一位美婦,四人都在細觀他的反應。
他看完,忍俊不禁:“怪不得說那炎陽前輩性子最頑。公公,你將這秘籍轉與幾位前輩查驗吧。”
青年身後的佝僂太監應聲,那本炎陽秘法懸浮於半空,緩緩落進了絡腮胡手中。
沒了秘籍,青年才把視線落到曆白露身上:“哪裡來的?”
幾人中的老婦也瞥見曆白露破爛衣衫,與徒弟一樣目露厭憎:“不知羞恥!”
仇侍衛講了曆白露的來曆與她的種種異樣,青年目現訝異之色:“果真?”
佝僂太監如他肚中蛔蟲,掏出兩把飛刀,向曆白露擲去。
曆白露下意識要躲閃,被繩子止住了。刀刃貼到她的皮膚,消失無蹤。
青年驚呼,接過兩把飛刀,親自實驗一回,結果並無二致。
曆白露眼底冷恨已難以遮掩。青年觀她神情,嗤嗤笑著,忽靈機一動,從懷裡摸出一顆金色圓球,拳頭大小,向著曆白露的右眼砸去。
金球不知多重,力道不知多大,曆白露眼上挨了這一擊,頭向後折,細白的頸子折出了一個必死無疑的角度。
她人倒飛出去,又被仇侍衛扯回,摔在青年麵前。
這些人這會兒一直在嚕嚕哇哇說話,曆白露什麼也沒聽懂,但她聽得出青年大笑聲中的殘忍愉悅。
她摔趴在地上,身上的衣服經過這一下,又破了幾處,已難蔽體。
“有趣有趣!世上真有刀槍不入之人。公公,等李公公來接替,你回皇城,記得把她帶進宮交給秦藥師,好好琢磨琢磨。”
青年吩咐罷,揚揚手叫仇侍衛退到一旁去。
地上的寒霜爬滿了仇侍衛的靴子,順著靴子迅速蔓延至膝蓋。他行走起來僵硬異常,膝蓋難以彎曲。
曆白露也被扯著走出了霜地,她安靜蹲在一棵樹旁,抱緊雙臂,低垂著眼瞼。
等著!給她等著!最好活得久一點,彆她一覺醒來就沒了!這個仇不報,她長個屁生?氣也氣死了!
收斂著眼神,曆白露偷偷觀察著霜地上打坐的幾人。
除了那青年和他身邊的佝僂老人,其他人涇渭分明,互相離得很遠。
一個老婦,一個老頭,一個絡腮胡。他們都和青年一樣,待在白霜尚薄的地方。隻有一個中年美婦人,在寒霜極厚的冰層上打坐。
曆白露注意到他們身下緩慢結晶的寒霜,已經將他們的身體凍在了地上。
這些人不能動彈?
正想著,一片冰藍色的披帛蓋在了她頭上。
曆白露取下披帛,愣了陣子。觸手柔滑的絲緞,好像是那個美婦人的。
曆白露扁了扁嘴,止住了眼淚,將披帛結結實實裹在身上。
青年感到有人施內力,睜眼看見了那片冰藍色,微微揚眉,倒也沒做什麼,合眼繼續打坐。倏忽又睜開眼,滿臉興奮之色。
“把她拉過來!叫她往這寒潭裡走試試!快點!”
眾人的心思都給青年這一句話引動了。
炎陽真人在寒潭裡活了三百餘歲,世人無不向往。對於長生,他們這些已走入武學之巔的大家,也不能免俗。
他們想踏入寒潭,延續壽命。偷出了炎陽真人留下的秘法,對內容大感無語,無法修煉,隻能再還回去。千方百計逼炎陽的後人來這裡,看他們是否有進寒潭的法門。
可惜了,炎陽後人連這片霜地都不能踏足。如今他們已無法可想,隻能在受到寒潭影響的地方打坐。
白霜對煉體已大有助益,那寒潭之中,該是何等光景?
眾人呼吸微微急促,都盯著曆白露。
此女的異常之處,方才眾人都是親眼目睹。她若真能踏入寒潭,說不定能在其中找到炎陽真人留下的真正秘法。
大家眼神火熱起來,曆白露卻一頭霧水,又被仇侍衛拽上了霜地。
他說了句什麼,曆白露不明白。他手指向空地中央,曆白露仍沒動。
仇侍衛不耐,在她後心猛推一掌。曆白露跌跌爬爬向前,手扶住大塊冰晶才站穩。
一圈冰晶圍著一潭碧水,翠綠的水麵,波紋不驚,如一塊天造地化的渾然美玉。
曆白露頸間的灰繩上,傳來細碎的嚓嚓聲,寒霧結成冰,裹住繩子,使其成為一砸即碎的脆弱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