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遐站在院落中央的高亭之上, 眺著隔壁院落陸塵彰書房中明明燭光。
現下杜雲定求見,陸塵彰與其定有要事相商,少說也需密談兩個時辰。
這意味著,兩個時辰之內, 陸塵彰都不會找尋墨遐。
猶豫許久, 墨遐還是披上寬大的鬥篷, 偷偷走在涼亭,從後門出府,獨自去到仙來湖。
仙來湖的夜晚最為熱鬨。
沿岸一片旖旎歡聲, 織成千裡錦繡輝煌, 萬裡華貴如川。
墨遐緊緊拉著鬥篷的帽簷,遮住自己的臉, 低著頭,極其謹慎地避開行人,熟練地在小路上七拐八繞。
很快,便到了一處極為清幽雅致的廂房。
墨遐本以為相柏不會見他,誰料他一說明來意, 立刻就有小廝在前帶路, 把他請到裡間。
相柏如今也算得上是仙來湖的金字招牌, 下榻之處無論陳設用具, 無一不是頂頂好的, 便是墨遐都遠遠不及。
墨遐坐在桌邊, 端著茶盞,卻沒有喝,反而坐立不安。時不時便豎起耳朵,聽著門外的動靜。
“吱呀——”
雕著山水菱格的門被打開,相柏背著自己的琴, 麵無表情地踏入。
墨遐放下茶盞,看向門邊,驚喜喚道:“相柏,你回來了?”
相柏一反常態,再沒以前見到墨遐時關懷備至的噓寒問暖,而是滿眼漠然地看著他,不冷不淡,點頭致意:“墨公子大駕光臨,相柏有失遠迎,還望公子恕罪。”
墨遐本就心懷忐忑而來,沒想到竟是遭受如此冷遇,手足無措:“阿柏,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相柏把琴放置在琴架上,走到桌邊麵無表情地坐下,甚至都未看墨遐一眼:“墨公子是侯府公子,皇子伴讀,身份尊貴。相柏一介賤民,怎麼有資格生墨公子的氣?”
墨遐心下一跳,更加慌張,手指無規律地絞在一起:“阿柏,今天上午的事,我向你道歉。公子不是有意的。”
相柏轉眼把目光定在墨遐身上,直把墨遐看得心中發虛,才冷笑道:“什麼公子,你到這個時候還想瞞我麼?若我猜得不錯,他便是皇城中,高高在上,身份尊貴的五皇子殿下吧。”
墨遐臉一紅,尷尬得不敢直視相柏。
陸塵彰的身份不適合出現在仙來湖,他確實有心隱瞞。誰料相柏也是火眼金睛,竟一眼看穿。
相柏平日最為沉穩,何曾如此咄咄逼人?
墨遐知道相柏心緒內斂,麵上越是平靜,毫不在意,內裡才越是心火積壓,一觸薄發。
因此墨遐緊張得更加語無倫次:“阿柏,我不是故意的,實是殿下身份使然,我才有意隱瞞。對不起,殿下他不知道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今日才如此待你。我替他向你道歉,你彆生氣了,對不起。”
看著墨遐欲言無詞,急得都快哭出的模樣,相柏心防一瀉,歎了口氣。
不知道?
五皇子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與墨遐的關係?
今日分明就是故意示威,告誡自己,墨遐不是出身卑微的他可以肆無忌憚,往來交心的。
他又逼迫墨遐做什麼呢?
墨遐至今都被那個心機深沉的五皇子瞞在鼓裡,天真單純地認為他們隻是朋友。
甚至看不到五皇子望向他時,漆黑眼眸深處赤.裸裸的欲.望與情感。
相柏倒了杯茶,遞到墨遐跟前:“阿遐,我沒有怪你。方才是我急了些,對不起。”
這便是相柏言和的舉動,遑論相柏幾乎從不向人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