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裡三十九個人,再定睛一看群名片。
燭陰、饕餮、窮奇、白澤、諦聽、檮杌、畢方……
顧時木著一張臉,緩緩放下了手機。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阿sir?
這麼一群怪物都能被人坑到抱團?
顧時本來還想著自己或許能幫幫謝九思找回銜火,現在他覺得他恐怕無能為力。
顧時把群名片改成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切回了聊天頁麵。
群裡已經罵上了。
罵的對象是阿善。
開麥的是諦聽。
諦聽可聆聽萬物之聲,明辨是非、直斷真偽。
他本來正在進行今天的聆聽,試圖從萬物絮語之中尋找到把他從地府裡揪出來的家夥。
結果聽了沒幾分鐘,阿善一浪高過一浪的滋兒哇聲就闖進了諦聽的耳朵,從耳朵直衝腦子,腦漿震蕩。
【諦聽:@阿善,李閉嘴你鬼喊鬼叫什麼!】
【阿善:?我玩遊戲啊!】
【諦聽:吵死了,再叫我把你皮扒了做鼓!】
【阿善:乾什麼乾什麼?!怎麼我玩個遊戲也罵我?!】
顧時眼神一飄,仿佛無事發生一般放下了手機,摸著魚等到了下班,動作飛快地撤退。
他得趕那一天兩趟的中巴車,錯過了就得靠雙腳走回去。
回到蒼梧觀,顧時在夥房和膳堂裡轉了一圈,沒找到顧修明,上老頭子房間,也沒找著人。
顧時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並沒有收到顧修明說今天要外出的消息。
倒是三界院的群裡顯示有人@他。
顧時一邊滿道觀溜達找人,一邊點開了群。
@他的人是阿善,時間是很久之前了,在跟諦聽吵的時候把他給拖下了水,說是他推薦的《八○符醬》。
顧時往下翻了翻,發現沒過幾分鐘,諦聽罵的對象裡又多了個謝九思,說是謝九思也跟著鬼喊鬼叫的在搞雞毛。
再往下翻,諦聽的開炮對象逐漸變成了整個群,最後留下了一句“你們有病吧”,就再也沒說話了。
顧時:“。”
草,有畫麵了。
顧時帶著腦子裡的《諦聽與他化身八百隻鴨子一起玩八○符醬的神獸朋友們》在觀裡兜了一圈,最後在西南邊的荒院門口停下了腳步。
這院落門口掛著的牌匾上寫的是“無量”。
擱正常道觀裡,那是地位挺高的人才能住的地方,理論上來講,現在蒼梧觀裡地位最高的是顧修明,但他從來沒準備住過這裡。
顧時聽到裡邊有兩個人在說話,一個是他家老頭的,另一個沒聽過,兩個人聲音不大,顧時站在門外聽不清。
他推了推門,發現院門從裡邊落了門閂。
顧時輕嘖一聲,左右看看,踩著院牆外邊荒草叢生的假山,攀到了院牆上,探頭往裡看。
顧修明背對著顧時爬上來的牆,正跟他對麵的身影說話。
顧時一瞅那道身影,就知道那不是人。
麵色蒼白,穿著壽服,渾身都是陰氣,是鬼魂。
顧時倒不驚訝,顧修明師門傳下來的占筮本來就可以溝通陰陽,請死人魂歸也是熟練業務,隻是顧修明總說會打擾到死者正常輪回,通常都不這麼乾。
那鬼魂看著大概四十來歲,瞪著顧修明,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
顧時扒在牆頭,就看到顧修明對麵那道身影揮起了手裡的戒尺,對著顧修明就是一頓敲。
那角度、那力道、那節奏,顧時光是看著,身上都產生了記憶性疼痛。
顧修明被敲得到處亂竄,嘴裡還不停地叨逼叨。
顧時豎起耳朵,隱隱約約聽到那鬼在對顧修明大罵什麼“不肖徒弟打擾為師輪回”、什麼“好不容易搖到投胎的號錯過了又要重新搖”之類的話。
顧時:草。
顧時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先罵搖號投胎是不是有病,還是先衝出去大喊師祖加大力度使勁兒抽。
最後他一聲不吭,喜滋滋地扒在牆頭看大戲。
顧修明分貝越來越大。
顧時聽到他說:“問問你當時怎麼回事怎麼了?有人給你報仇你還不樂意了是不是?死老頭子,這仇怨不消你去投胎,下輩子胸口碗大個胎記肯定找不著媳婦!”
顧時師祖的分貝也越來越大:“為師的事要你管?下輩子是你能管的?你看看你自己現在,都成什麼鬼樣了,再看看蒼梧觀現在這樣,不想著怎麼重振師門,光想著報仇?!”
顧修明一下子哽住,不吭聲了。
那鬼又罵了顧修明一頓,扭頭走了,走前看了顧時一眼。
顧時扒著牆,費勁地衝他從未見過的師祖作了個揖。
顧修明頂著腦袋上被敲出來的包,盤腿坐在地上,顯得很鬱悶。
顧時抓了幾塊牆頭上的碎石,掂了掂,往顧修明身上扔了一塊。
小石頭碰在顧修明手上,悄無聲息的落進了荒草裡。
顧修明一動不動,還在鬱悶。
顧時又扔了一塊。
顧修明晃晃頭躲過去,仍舊鬱悶。
顧時想了想,爬下了院牆,找了半塊板磚,拎著重新爬上牆頭,在手裡掂了掂,瞄準了院落裡的顧修明。
顧修明感覺到一股涼意,一轉頭,就看到他那個賠錢徒弟手裡掂著塊板磚,想欺師滅祖。
“誒嘿!”顧時衝顧修明咧嘴一笑,陰陽怪氣地學起了他師祖,“不肖徒弟!你自己現在,都成什麼鬼樣了!”
他罵完就把板磚一拋,爬下牆頭一溜煙跑了。
操!
顧修明拎起了戒尺,飛速爬了起來。
媽的。
我顧修明今天就要教會這小垃圾什麼叫尊師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