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把小本本往兜裡一塞,一躍而起,喜上眉梢:“哎,您說得對,謝謝您啊我這就去想辦法!”
他話音未落,人就已經衝了出去,等到店家反應過來應聲的時候,顧時已經沒有了人影。
店家愣了兩秒,心想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驚一乍,又感覺自己做了件好事,臉上忍不住帶出了笑,喜滋滋地往火爐裡邊縮了縮。
顧時在商貿城門口找到了正準備給他發消息的謝九思。
他高興得要死,蹦到謝九思麵前,手舞足蹈的把剛剛店家給他出的主意說了一遍。
“如果人家願意給我們修繕的話,本地旅遊說不定還會給我們做宣傳,到時候還能放一些東西出來展覽……”
顧時說著突然卡住,頓了頓:“不過如果很多普通人來了我家的話,說不定會混進奇怪的家夥,老頭子占筮會不會有危險?”
謝九思對人類社會的結構實在不怎麼了解,但看顧時這麼興奮的樣子,還是沒有先提問:“你問問你師父。”
顧時覺得也是,給顧修明打了個電話。
顧修明剛修剪好胡子沒多久,正拿著鍋裡溫著的饅頭和菜包啃,一邊啃一邊對著自己不得不打薄了半數的胡子長籲短歎,接電話的時候沒好氣道:“又乾什麼?”
顧時開門見山:“老頭,你說咱們家,能不能找文物局幫幫忙?”
顧修明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顧時解釋:“就咱們家的修繕問題是不是可以上交給國家,我查了一下,人家文物局負責的是文化和旅遊管理,咱們家要是能掛上號的話,萬千煩惱當場解決!”
“不。”
顧修明對這些機構有本能的排斥。
一方麵是他跟顧時每年去登記領補貼的時候總要受些氣,另一方麵是早年的時候,蒼梧觀被人貫著政策的名頭洗劫破壞了一通。
要不是後者,蒼梧觀也不至於破落成這樣。
顧修明固執:“要修就咱們自己修,要不就不修。”
“那這錢誰都拿不出來。”顧時問,“而且你自己會修嗎?現在普通工程隊也不懂修複古建築。”
顧修明不說話了。
他當然不會修。
但他也不答應顧時。
顧修明不應聲,顧時就繼續說:“老頭,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沒幾年好活了,大限擺在那裡你都自己算出來了,我對我自己心理也有數,這麼幾年肯定掙不來那麼多錢,就算錢夠了,也沒有能夠修補古建築的人脈……”
顧修明把手裡的饅頭放下:“那我老頭子以後乾活的時候呢?現在這個當口,安全性呢?保密性呢?”
顧時卡住,他本來就是想問問顧修明有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的,結果反被問住了。
“……我這不正想問你怎麼辦呢。”顧時小聲嘟噥。
顧修明“哼”了一聲:“能怎麼辦?咱們師徒倆人微力薄,我除了算點命什麼都不會,你除了能殺幾個妖怪也什麼都不會,能有什麼辦法?要你師祖師叔他們還在,也不至……”
顧修明說到這裡收了聲,顧時也跟著沉默了。
確實。
顧時想,他和顧修明兩個孑然一身,錢沒幾個,朋友也沒幾個,除了彼此和這個破道觀之外,就隻剩下空空的口袋和兩袖清風。
真遇上了什麼大事,他們師徒兩個被人弄死了都不夠塞牙縫的。
顧時有些懊惱,他要是個什麼牛逼哄哄的大妖怪就好了。
他要是個牛逼的大妖怪,也不至於像現在這麼無力。
謝九思看著顧時垂著頭,拿著手機一下一下的踢著馬路牙子,他倒是聽到了顧時和顧修明的對話,卻不明白這師徒倆怎麼突然就低落起來了。
謝九思問:“怎麼了?”
“沒什麼。”顧時癟癟嘴,“就是發現自己實在是太弱了,連個臭老頭子都護不住。”
謝九思更疑惑了:“那有什麼關係,我護得住。”
顧時一愣,扭頭看向謝九思。
謝九思:“?”
顧時眨了眨眼:“謝九思,你要幫我?”謝九思:“嗯。”
顧時沒來由的感覺心頭有股熱流,攜裹著鼓脹的酸意直衝腦門,鼻腔裡滿是微微的脹痛和酸澀。
他恍然意識到,他身邊站著的,並不隻有顧修明一個人了。
謝九思說:“當初跟你師父達成交易的時候,說了在合作期間要儘力保護他安全的,這是我的分內之事。”
顧時:“……哦。”
顧時木著一張臉,把剛剛升起來的感動塞了回去,並無情的踩了兩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