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照搬著人類的來,肯定很多不合適的地方。”
謝九思點頭:“有道理。”
“就好比咱們也沒什麼親戚可走,也沒有什麼放鞭炮的講究。”
“有理。”
“年夜飯的話倒是可以參考一下,參與人數要是很多也沒關係,蒼梧觀地方夠大……”
“好。”
“還有放鞭炮也算了,現在都禁鞭炮了,雖然咱們不在市區,但偶爾也有巡林員來看看的,山裡放炮,被抓到了要罰款的。”
“善。”
“我看市集的形式就很不錯,賣點吃的用的玩的,這麼多年大家應該都攢了不少東西,可以拿些出來做做交易,不過安全問題……”
“我來。”
畢方和英招看著顧時和謝九思一唱一和,臉上發木。
沒看出來,謝九思和顧時之間,對這些事情做主的竟然是顧時。
而謝九思完全認為顧時說得都對,都好,都可以。
“既然如此,我先去看看。”
謝九思說著,站起身,垂眼看著顧時頭頂的發旋,指尖微動,沒忍住伸手輕輕捋了捋顧時翹起來的頭發。
顧時感覺到頭頂的動靜,仰頭看他。
謝九思麵不改色,收回手:“有事叫我。”
顧時點了點頭:“好。”
畢方和英招目送謝九思走了,才齊刷刷的把目光挪到了顧時身上。
“了不起!”
“??”顧時問號,“什麼?”
畢方發出了不可思議的聲音:“你是怎麼做到讓謝九思什麼都聽你的?”
這難道就是愛情的力量!
這難道就是鳳凰的強運!
顧時覺得畢方這話不對,他想了想,含糊答道:“因為他跟我……有約定,要保護我。”
英招:“?”
畢方:“?”
這就是一個在人類所謂的委婉綽約的秀恩愛的方式嗎?
媽的,學不會啊!
顧時把麵碗放到一邊,摸了摸肚皮:“而且,謝老板也不是那種……會自己去考慮這種事情的人吧。”
畢方和英招沉思片刻:“……確實。”
他們確實想象不到謝九思絮絮叨叨的說這些注意事項的場景。
顧時也跟著想象了一下,然後晃了晃腦袋,把那個形象甩出去。
他豎起根手指來,在畢方和英招麵前晃了晃:“我覺得謝老板是那種,看完策劃案之後,也不說滿不滿意,就很冷酷沉默地盯著你,一直到你痛哭流涕反省自己的策案太廢物,他才表示出自己意見的……老板。”
畢方拍案叫絕:“惟妙惟肖!”
英招覺得不對:“……也不至於吧,你看他對你就不這樣。”
“那當然,因為我……”顧時話說到嘴邊卡了殼。
奇怪了。
因為他什麼?
他應該說什麼?
顧時茫然地看向畢方和英招。
“因為我……”
顧時又卡住了。
英招忍不住跟著重複:“因為你……?”
因為什麼呢?
好像不因為什麼,謝九思一直以來,都對他照顧有加,而他身無長物,就以請吃飯作為報答,這樣一來一去,關係親近些、特殊些,好像也沒有什麼問題。
顧時這樣想著,卻又隱約有著並非如此的直覺。
他抬手摸了摸額上的法印,下意識的沒有去細想。
顧時擺了擺手:“應該是因為我經常請他吃飯吧!”
畢方和英招聽了這話,激烈鼓掌。
畢方:“懂了,抓住胃!”
英招:“確實,抓住胃!”
畢方嘖嘖有聲:“這麼看,李閉嘴就是一直沒抓住饕餮的胃,還讓饕餮的胃被彆人偷走了,怪不得他倆現在還這樣不上不下的。”
“啊……這也行?”
英招被這聞所未聞的思路震撼到了。
畢方十分肯定:“這也行!”
顧時沒懂這倆在說什麼,他又吃了一包乾果,摸了摸舒服許多的肚子,問:“今天幾號了?”
“二十六了,還有四天過年。”畢方看了一眼手機,“謝九思把你說的市集的主意在群裡講了一下,他們現在正準備著呢。”
顧時站起身:“那我也去幫……”
畢方看到新跳出來的微信消息,飛速攔住了顧時,甚至因為起身太快差點咬到舌頭。
“等等等等!你還有彆的事呢!”顧時一愣:“啊?”
畢方把謝九思發來的讓他拖住顧時的消息劃到一邊,支支吾吾:“就……就……就有事。”
顧時一時摸不著頭腦:“什麼事啊?”
我怎麼知道什麼事!
謝九思又沒說!
謝九思隻說幫忙拖住你,之前忽悠他去取龍的事就一筆勾銷!
畢方抓耳撓腮。
顧時狐疑的盯著他。
講話吞吞吐吐,不是乾了壞事就是在準備乾壞事的路上!
顧時腦子裡拉響了警鈴。
畢方捉急!
在一邊看戲的英招同樣感覺手機震動了兩下,瞥了一眼彈出來的消息,頓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但我可不像畢方這菜逼。
英招想。
他自認比英招要機靈多了。
“最近大家都忙,萬一金烏出了事可能反應不過來,這幾天金烏那邊需要你幫把手。”英招煞有其事,“你身上有謝九思的法印,對一般生靈的震懾程度要深許多,所以希望你能幫這個忙。”
畢方連連點頭,生怕顧時拒絕:“是的是的,保護小雀雀的事是我來負責的,唉,有點不太好意思。”
顧時恍然,那怪不得了。
“這個忙我倒是想幫……”顧時有點尷尬,“但是我真的很弱,如果真遇到了事,肯定會拖後腿。”
畢竟他什麼法術都不會,以前都是憑著一身蠻力迫害彆的小妖怪,而如今他們所要麵對的,顯然不是靠蠻力就可以搞定的對手。
“所以這個事……”你們恐怕得找彆人。
顧時這話還沒說完,畢方和英招就飛速打斷了他。
他們異口同聲:“不不不,這件事就你最合適!”
“?”顧時迷惑,“我真的什麼都不會……除了飛。”
飛還是剛學會的,人形還沒試過,但是應該也是會了――就是自然而然的,懂得了如何飛行這件事後,就學會了如何駕馭風。
畢方一拍大腿。
什麼都不會有什麼關係!
不會好啊!他可以教!
這樣不就可以完美拖住顧時,達成謝九思的委托了?
妙哇妙哇。
畢方說:“哎,沒事兒,我教你嘛。”
顧時兩眼一亮:“真的?”
“真的!”畢方搓搓手,“你想學什麼?”
“那個‘咻’地一下就能出現在彆的地方的法術!”
顧時饞這個可老久了。
“縮地成寸?”
“對對對!”
畢方一拍胸脯:“沒問題!”
英招在一邊看著信心十足的畢方,欲言又止,最後默默閉上了嘴。
縮地成寸這個法術,對於他們這些天生就懂得諸多法術的存在來說就像呼吸一樣自然,但是這個法術其實挺難的。
跟畢方這個母胎solo從來沒有過伴侶也沒有接觸過幼崽的傻鳥不同,英招在為天帝看守花園的閒職之後,經常需要照顧一些花園之中新生的靈獸。
用現代人類的角度來理解,他算得上是個動物保育員。
隻是人類保育的是那些貓貓狗狗之類的寵物。而英招保育的,是那些極有可能生出靈智踏上修行之道的靈獸。
而在這些靈獸擁有了靈智,脫離了凡胎後,就都是由英招來教導的。
其實主要是教導其壓抑獸性,不作惡,不濫殺。但同樣也是需要教授一些術法的。
但他一般不教縮地成寸。
因為他唯一一次教了縮地成寸的那堂課,有一條小龍直接縮到了饕餮的鍋裡,要不是他反應夠快,那條好不容易脫離了凡胎的幼龍,估計這一生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英招扯了扯畢方:“縮地成寸風險還挺大的。”
畢方一臉迷茫:“什麼風險?”
“生手練習,容易跑到奇怪的地方去。”
英招覺得應該還有彆的風險,但他沒發現,畢竟他隻教了一次就停了。
而有些事情,不親身經曆一次,都不知道能有多離譜。
英招很清楚這一點。
就好比他永遠想不通這世上怎麼會有鹹豆腐腦這種離譜的東西存在!
畢方小小聲:“那你還能用什麼方法拖住顧時啊?”
“……”英招沉默片刻,“那還是教吧,我們倆看著,問題應該不大。”
……
謝九思將他編織了一個月餘的燈籠一個一個的掛上了蒼梧觀的簷牙。
他並不懂得建築的講究與美,於是隻能拿著手機,參考著他保存在相冊裡的一些建築物的圖片,挨個比照著掛上去。
遠處的一群神魔也正一件一件的往蒼梧觀裡搬著桌台紅布。
那都是參考著一些網絡上的圖片,那些市集的模樣被他們拿出來看了又看,然後又為了自己的看法和堅持跟旁邊的人大打出手。
李閉嘴跟在饕餮身邊,離謝九思遠遠的。
他抱著一捆紅布,捅了捅身邊的饕餮:“阿昭。”
“嗯?”饕餮從鼻腔裡擠出一聲應答來。
“你看。”李閉嘴努努嘴,示意饕餮去看下邊忙忙碌碌熱火朝天的景象,“想起什麼了沒?”
饕餮偏頭看過去,微微一頓,顯出幾分恍惚的懷念來。
“咱們剛誕生的時候,也是這麼熱鬨的。”李閉嘴唏噓,“什麼都懂又什麼都不懂,打完架搞出來的東西還是亂七八糟……”
然後大家就都亂七八糟的分散了,天地廣闊無垠,他們便各自圈地,各過個的。
李閉嘴將目光投向謝九思。
謝九思剛掛上了最後一個燈籠,站在高處,俯視著下方亂七八糟的熱鬨,也有了幾分呆怔。
他們這些神魔靈獸,不論善惡強弱,在初生時都曾經短暫的在一起過。
記憶中誕生之時最原初的畫麵,就是一群奇形怪狀的家夥在亂舞,互相爭奪又互相牽扯,攪得天翻地覆。
吵鬨,紛亂,但生機勃勃。
謝九思輕輕眨了眨眼。
他回憶起來了,自己也曾有過這樣的熱鬨。
隻是時間過去太久,這吵鬨的生機被時光衝刷,隻在記憶的堤岸上留下了幾塊不起眼的殘渣。
今天這殘渣被人重新撿了起來,拍掉了灰,露出漂亮的內裡來。
而撿起它的人,是讓他有了這個想法、提出了這個建議的……
謝九思神光一轉,將目光投向了顧時的所在。
然後他看到畢方和英招蹲在一起,正滿臉驚歎的看著下半截身體被埋進了土裡的顧時。
謝九思:“?”
謝九思麵上剛浮出的一點輕鬆笑意倏然消失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