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時始終安靜的坐在輪椅上,聽見洛落痛苦的喚他的名字,忽然站了起來。
他的身形頎長,胳膊被潔白的紗布半吊在胸前,襯衫雪白而整潔,完美的貼合著他的身形,再不見半點臟汙和狼狽。
他的麵容冷峻,一步步走出眾人圍成的保護圈。
所有人不禁側目連連,就連他身邊叼著煙的閔九和一向淡定的寧禮都不免有些詫異。
難道先生真想救下她?
寧時繼續向前走,緩步的走近了站在洛落正前方舉槍的人,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接過了那人手中的槍。
下一秒,槍口端正舉起,正好對準洛落的胸膛。
洛落有些驚怔,隨即又有些了然。
嗬~如果她沒記錯,這已經是寧時第三次用槍指著她了。
“為什麼要背叛我。”寧時清冷的聲音遙遙傳來,眼底晦澀一片,讓人看不分明。
洛落下意識的想搖頭,卻隻是理智的向下看看。
目光所及看不見刀,隻能看到平頭男握著刀的手。
“我沒有……”我隻是想離開你。
寧時的眼中霎時間蓄滿風暴,全身都迸裂著一種前所未有的乖戾之氣,饒是距離不近,洛落卻依然能感覺到這種恐怖的氛圍。
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她……她也沒說什麼啊。
這人莫不是雙重人格吧?
那她豈不是一點兒活路都沒有了?
這平頭男正處在生死一線,情緒不穩定她倒還能理解。可是這寧時,明明前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突然間就陰沉起來,情緒堪比坐了過山車了,讓人心中驚駭不已。
不行,她得先安撫他。
“你彆激——”
砰的一聲,洛落張了張嘴,突然感覺胸口一陣發麻。
所有人都為這突如其來的一槍感到驚詫,就連平頭男都嚇得鬆了匕首,一臉震驚的看向洛落。
他以為……寧時的人這麼久都不肯開槍,就是顧及著這個女人的性命,卻沒想到最後會是寧時親自動手。
洛落整個人都凝固在原地,就像是放映機突然被按了暫停鍵。
她的嘴唇還微微張著,保持剛剛說話時的狀態。
很快,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胸口,那裡被子彈打出了一個血洞。
此時血洞周圍已經浸滿了血,在白色的衣服上暈染出一朵豔麗妖嬈的花來。
停滯了幾秒的呼吸終於恢複正常,她深深的吸入一口氣來,劇烈的疼痛開始極快速的蔓向四肢百骸。
“寧時……你真的……”
洛落艱難的說著,身體失去了最後支撐的力氣,直挺挺的向後倒去。
洛落摔得很徹底。
平頭男矯捷的躲開了,洛落的腦袋和後背狠狠的磕在地上。
很疼。
不過與胸口的疼痛相比,幾乎可以完全忽略。
她仰躺在地上,呼吸越發的困難。耳邊好像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疼痛依然劇烈,但她卻再也喊不出一句“疼”來。
“你不該讓我動搖的,安息吧。”朦朧中,她聽見寧時發出微微的歎息。
她突然又覺得冷,像是墜入了寒冬臘月的冰河。刺骨的冷讓她感覺到顫栗,身體像是失去了牽引的玩偶,不住的抽搐。
冰冷迅速蔓延,直到她失去所有知覺。
身體似乎在慢慢向下沉,感覺就像是從前午睡間的夢魘,明明意識還是清醒的,卻什麼都做不了。
隻能任由自己向下跌落,一直跌落。
直到連最後一絲呼吸都被剝奪,她卻感覺不到憋悶,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天空。
天空很藍,白雲很白,像是棉絮。
這個世界其實很美,沒有可怕的霧霾。
原來死亡竟是這種感覺。
鐘落落,對不起,看來我沒有辦法拯救你了,甚至還連累了你。
博洋,對不起,我要失約了。
這一次,我終於可以安心的回去高考了……
長睫垂下,洛落再沒了意識,死在了書中的世界。
……
像是突然被拉入了一個黑暗的空間,洛落的耳邊響著聒噪的囂鳴聲,時而像是拉長的骨哨,時而又像是突然卡帶了錄音機,斷斷續續的交雜著。
好吵。
黑暗驟然被撕裂,眼前注入一道明亮的光線。
“為什麼要背叛我。”
聲音清冷淡漠,異常熟悉。
洛落眨了眨眼,才慢慢看清眼前的場景。
男人一隻胳膊纏著紗布,吊在胸前,另一隻胳膊高高舉著槍,槍口正對準自己。
洛落下意識的想要躲開,卻發現自己被鉗製著,脖子上正卡著一把刀。
洛落愣了愣,這詭異的一幕異常熟悉。
“我……”她頓了頓,頭腦驀然清醒,“我怎麼還在這裡?!”
她剛剛不是死了嗎?
為什麼又回來了?
難道是做夢……
脖頸上傳來淅淅瀝瀝的疼痛,刀刃還摩擦在傷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