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宅住了小半年後,到了炎炎夏日。
在這個光照充足季節裡,被接來住了許久遺孤們,才被告知外邊已經安全,可以允許回家。
也許是近日來黑妖一族幾乎銷聲匿跡,族裡警戒也放鬆了一些;又也許是蘇雷因為情緒不穩,屢屢出錯,從而被剝奪了代族長之位,由副族長蘇連衣接任。
總之這段時間裡,再沒有誰來找過蘇雲清等人麻煩。
到了搬家這一天,甚至還有不少族人主動提出幫忙,畢竟經過了這幾個月時間友好相處,大家都相互有了一定了解。
譬如很多人都知道了,蘇木年頑劣不堪,不願意從事天師行業,是因為小時候被黑妖捕捉過一次,從此留下了極大心理陰影。
所謂“寄生蟲”們,多多少少都會有些特殊經曆,畢竟從小在蘇家正經培養下長大,沒有誰天生就自暴自棄,懶惰無救。
不過這其中,也有一名例外。
至少蘇華鋒就猜不出,為什麼像蘇雲清那樣人,會選擇成為“寄生蟲”一樣存在。
是,選擇,那家夥絕對有著選擇權!
彆人當寄生蟲,那是本身不作為,他當寄生蟲,那是有意而為之。
蘇慶思等人和他想法一致,並且私底下,大家都互相討論過一次。
隻是不好當著蘇雲清麵詢問,怕戳到了對方痛處,可這樣背後說彆人也不好,後來就沒人再提,僅是把這個疑問記在了心裡。
在一起生活和學習了這麼長時間,眾人都不是瞎子,也不是傻瓜,誰比較平庸,誰極具天賦,從一些細節處就能端倪出來。
更何況,蘇雲清在那次當場駁斥代族長會議上,一舉成名,從此備受矚目。
因此,也更容易讓大家發現,這隻“寄生蟲”平日裡什麼事情都不愛做,就喜歡埋沒天賦!
比如在食堂打飯時候,蘇雲清小紙人就是比其他人靈活手巧一些,但是他並不會特意操控小紙人去做些什麼,表現什麼,展示什麼……
而是老老實實地打飯裝菜,然後默默無聞地離開。
如果不是偶然間,看見那個紙人還會擦玻璃、洗地板,甚至修補一下年久失修天花板,他們也都不知道,一個小紙人還能真和人一樣行動自如!
又比如,一起學習天師陣法,一般初學者,根本無法破解掉高級陣法師製造障礙。
但在一次下課後,蘇雲清秉承著“最後一個來,最先一個走”寄生蟲理念,吊兒郎當地溜出了教室後,負責教導他們長老這才想起來,剛才上課時候故意布下陣法,還未解開……
有那麼一種人,他們將天師一行中陣法內容全部掌握和吃透,在幾個呼吸之間便能輕易破解,麵對一些低級陣法,甚至會下意識地將其解除。
那個時候,如果不是蘇雲清頭也不回地走了,他可能會發現教室裡麵,站著一排排滿臉不可思議張嘴怪。
再比如說,馭妖……
這個就不必舉例說明了,恒夜大人因為爭奪蘇雲清身邊第一馭妖事情,都快要把同為白妖貴族湟水大人給發配邊疆了。
擁有實力,卻總表現低調,善良正直,卻又故作淡漠……這一批蘇家子弟們都不是很清楚蘇雲清真實想法。
難道隻是一種比較特殊個人怪癖?
愛當寄生蟲,並且被人這麼稱呼,還會表現得很高興,到底是什麼毛病……
蘇雲清忙著收拾行李,沒有在意周圍暗中打量過來視線,他早已察覺,但懶得處理。
這些人大概又是在討論有關那場會議事情,或者是有關恒夜信息。
來來回回,也就這些大小八卦可以下飯,近幾個月在蘇家老宅日子真是平靜安寧,毫無波瀾。
對此,蘇雲清感到十分滿意,非常適合鹹魚翻身……再繼續躺。
他動作快速地收拾好了私人物品,準備早點離開恒夜地盤,免得那頭馭妖半夜三更總是來蹭床睡!
堂堂一名白妖皇族,連怕黑怕冷這種理由都敢說出口,這臉皮真是比畫符紙還要厚。
不料,突然之間,整個天空暗了下來。
蘇雲清微微一怔,他抬起頭來,看見頭頂有厚重暗雲翻湧,將日光全部遮擋,漆黑逐漸籠罩北城。
空氣中先是起了一絲風,隨後風越來越大,在短短幾分鐘內,就成了狂風呼嘯,幾乎吹得人站立艱難。
“怎麼回事?”
“這是日食嗎!”
“好黑……誰踩了我一腳?”
“大家把手上東西放下,先回屋子裡去。”
“這天色太嚇人了!”
“總感覺那些烏雲裡,隱藏著什麼東西……”
這人剛說完,他身旁另外一名朋友就瞪大雙眼,吼道,“真有東西在裡麵,是、是黑妖!!”
在這盛夏時節,最不可能被妖族襲擊時候,黑妖一族,兵臨宅外。
此時,蘇宅地下三層監牢內。
蘇連衣從焦急跑來報信侍從嘴裡,得知了黑妖傾巢而出,北城大難臨頭噩耗。
他不可置信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瞪向了被關押起來蘇雷。
和他一起被關押,還有蘇雷親信,以及蘇逸、蘇信、蘇無名這三位重點栽培小輩。
若是放在以前,不管發生什麼事情,蘇連衣都不敢這樣過分地將蘇家未來種子全都抓起來,可是現在這個情況,由不得他心慈手軟。
“沒想到蘇雲清說是對,你那一聲怒吼之中,竟是蘊含著黑妖之力!”蘇連衣咬牙道,“若不是他及時提出,我和長老們甚至沒有絲毫察覺。”
蘇雷嗤笑一聲,道,“彆說你意外了,就連我也感到很意外,當時不過是氣急攻心,不小心-流-露-出了那一絲半點,就連恒夜都沒有察覺,那混賬玩意兒竟會如此靈敏,甚至分辨出了能量來源……也算是你們走運,可惜發現得還是太晚,一切都遲了!”
“你到底為何要這樣做,蘇家難道有對不起你地方嗎?”蘇連衣道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堂堂蘇家代族長,會落得這個地步。
向來最討厭妖族蘇雷,怎麼就和臭名昭著黑妖為伍了呢!
蘇雷冷冷地看著他,道,“為什麼?原因不夠明顯嗎?還不是因為蘇家不公平!”
蘇連衣更是愕然,“你身為代族長,引領全族,手握實權,竟是還不滿抱怨,究竟想要什麼?”
蘇雷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他似乎笑出了眼淚,“我想要什麼……我想要,不過就是族長之位,你們口口聲聲說以我馬首是瞻,然後呢,卻給了我代族長名位,為什麼我不是族長?為什麼我當不了族長!”
蘇連衣萬萬沒想到,是因為這一點,他冷靜地說道,“長老們之前想必也同你解釋過,前任族長和守護大妖犧牲後,暫時由你頂替這個位置,等確保有了足夠實力與手腕,可以穩妥地帶領蘇家,便會授予你正族長之位。”
蘇雷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所以呢,我就該做牛做馬,奉獻一切,為了這麼個虛無縹緲承諾?”
蘇連衣皺了皺眉,道,“在這之前,你隻需耐心等待即可。”
從代族長升任族長,不過是時間問題,更何況實權在手,一個名頭有那麼重要嗎?
蘇雷忍不住嘲弄道,“看來你也被那些長老給騙了,以為他們真想把族長之位給我嗎?還是說現在也承諾了,以後會將族長之位給你?”
蘇連衣立即搖了搖頭,道,“我從未想過那個位置。”
他自認做族內總管輔助可以,但並沒有可以統領全族魄力,也沒有能夠服眾天師技能。
蘇雷冷哼一聲,唇角帶著幾分譏諷,“膽小鬼,我可以告訴你,那些長老們肚子裡,在打著什麼鬼主意,你給我好好聽著。”
他頓了頓,聲音冰冷地說道,“前任族長死後,其實留有一個幼童,是他和北城之外一名女天師所生,那個孩子被大長老秘密帶了回來,等撫養長大後,必定是要將這族長位置傳給他!”
“前任族長還有後代?”蘇連衣愣了愣,不禁道,“如果你說是真,那為什麼長老們要藏著養,我們又不會害他……”
“怎麼,這你還不明白嗎?”蘇雷用一種看弱智眼神看著蘇連衣,怒道,“還不是擔心那個孩子太小,不能服眾,又覺得可以先用族長之位吊著我們,讓我們拚死效力,這麼陰毒法子……我怎麼能夠甘心!”
“你便是因為這件事情,所以和黑妖聯手,甚至不惜讓妖力入-侵-到蘇逸他們身上?”
“那又如何,我們隻要保持北城穩定就是,無論是蘇家坐鎮,還是黑妖坐鎮,有關係嗎?”
“可他們是殘忍黑妖一族,你怎麼能夠聽信呢?”蘇連衣快要抓狂了,真是三歲小兒都明白道理。
與虎謀皮,隻會得不償失。
那可不是擁有理智和底線白妖。
黑妖一族,喜食人肝!
“哈哈哈,你不是總說要與妖族和平共處,原來心裡還是有所歧視,真是個虛偽人。”
蘇連衣發現跟蘇雷根本談不下去,對方內心已經被仇恨和不甘蒙蔽了,完全聽不進彆人勸說。
蘇連衣凝視他許久,終於道,“我相信長老們有自己考慮,讓你當代族長,也是對你充滿了期待和信任,若是心有疑問,不如坦然去找大長老說個明白,而不是這樣內心自顧猜疑,逐漸走向極端。”
蘇雷這樣魯莽舉動,辜負了整個蘇家,也拖累了嫡係一幫好苗子。
可惜,確是已經晚了。
他浪費了一些時間在和蘇雷談話上,此時不得不起身,拿起天師符紙,迎向戰場。
麵對黑妖一族全力出擊,他必須守在最前方。
蘇家,從來都不需要強者在後方出謀劃策,那些事情,有長老他們便足夠了。
最強大天師,必須是一柄能刺向惡妖利刃!
外邊打得天昏地暗,地動山搖,室內,一幫年輕天師們也在鼓起勁來……準備落跑。
蘇木年咬著牙道,“不然,我們也衝過去幫忙,哪怕是死了,好歹能拖幾名黑妖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