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和震天的嘶吼中,年輕的將軍身披戰甲,握著血劍的手臂微微顫抖。
身後的武將又是著急又是困頓,“陛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伴隨著武將勸逃的聲音,肅風中的陳隱感覺心中那股詭異的聲音又冒了出來,不斷蠶食著她的心緒,讓她投降,讓她逃跑。
‘那些流民百姓的生命不值得你為之拚命,想想吧,要是你落入敵軍的手裡,會受到怎樣的折辱……’
陳隱被那聲音擾的煩躁不堪,她握緊的拳頭用了大力,單薄的身子微微顫抖,在嘯風中顯得有些寂寥。
“劉將,你有牽掛麼?”她開口問道。
劉將軍微微一愣,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他有。
他遠在都城的妻子兒女還在等著他歸家,但是他回不去了。
今日之後王朝將屍骸遍野,恐怕在都城中的百姓們也會遭殃,不由讓這流血不流淚的中年漢子心生悲涼。
“你既有牽掛,那朕便派你快馬回城,去找傅相之子安撫城中好百姓,褪/去戰甲打開城門。”
劉將軍心中大震,直勾勾地盯著陳隱的單薄的脊背。
帝君這是要降?!
不,不對!
他顫聲問道:“陛下,那您呢?”
陳隱望著遠處廝殺依舊的戰場,慢慢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
半刻鐘後,一隊將士快馬加鞭從大軍之後繞行,朝著王城的方向飛奔而去。
而在對戰的軍陣最前方,身著紅盔的年輕帝王裹著殘破的軍旗,嘶吼著帶著身後的兵士衝進了戰場。
國在她在,國亡她亡。
在陳隱的字典中從來沒有“投降”二字,也不知道“認輸”該怎麼寫。
她身後已然沒有牽掛,唯一的執念便是這社稷江山、以及身後的王朝百姓。
與其讓她麵敷投降,她寧願和將士們一起戰死在這沙場上。
有了年輕君王的頭顱歃血,再加上獻城的小傅相智多近妖從中周旋,想必攻入城門的敵軍也會以禮相待,善待城中百姓。
殺不儘的敵軍在陳隱翻轉的刀刃下變為亡魂,當無數尖銳的□□刺入她的胸膛,把她染血的紅盔深深破出一個洞口,她悶哼一聲,渾身
炸裂般的痛苦。
眼前天旋地轉,一直像詛咒一般死死纏覆著她的思想和、蠱惑著她的聲音也在一瞬間被擊潰。
天地翻轉,識海清明。
她這才徹底清醒,意識到那日複一日渡過的兩年多竟如白駒過隙,是第二關問心中的幻境。
那場孤獨而悲戚的夢境中,她再一次看到了親人的死生。
哪怕是再讓她選擇一次,她依然手刃嗜母的兄長,被身後腳下的孤獨深深困住,越陷越深。
但好在她第一關過的輕鬆,才能在第二關浪費大把的時光,終於在幻境中找到了一絲突破口,成功渡過了問心關。
與此同時她又有些後怕。
如果最後象征著勇氣和責任的最終之戰她選擇了逃避,放棄了帝君的尊嚴和信任她的百姓,那她會被困於秘境之中不得解脫。
哪怕選拔賽結束後仙門中的人從外頭解除幻境,也勢必會給陳隱的心境帶來一定的動搖和損傷。
她隱約感覺破除心魔後,識海中的那顆靈氣液又發生了什麼本質上的變化,但她來不及細察,眼前空曠無人的場景再次碎裂。
四周天旋地動,一座恢弘的金色大殿拔地而起,頓時周圍的景象有光禿禿的空地變為了一座高大巍峨的神仙府邸。
耳畔又是熟悉的縹緲聲音,“恭喜小友第二關順利通過,第三關,資質。”
等聲音歸於寂靜,她才試探著朝著大殿最前方的門洞中走去。
此時靈陣球外的眾多長老看到問心關中的陳隱忽然起身,隨著那雙眼眸緩緩睜開,略顯猙獰的蒼白麵孔也有了血色。
她站起身子,身形消失在靈陣球中。
第三關資質中,這些外門弟子會被隨機送到巨魔秘境的最深處,出來的條件很輕鬆,那便是感應靈氣。
能走到第三關的有靈骨的孩子很少有不能感應到天地靈氣的,就是有,那也說明他靈骨有殘缺不適合修行。
看似輕鬆的關卡,對於沒有靈根的凡人來說卻是難如登天。
試膽關在化為秘境的巨魔的腹,問心在其心腔,而資質則會被傳送到那上古魔頭死亡數萬年的識海,是一處不能被勘測的神秘地帶。
因此靈陣球在陳隱進入第三關後,便失去了她的蹤跡。
數萬年來赤
霄門的長老們無數次進入巨魔的識海,並沒有發現那裡有什麼不同。
一片死寂、魔氣稀少。
雖然巨魔識海不能用外物勘測依舊是個謎團,但眾掌門長老早就對這個枯竭的死亡之地失去了興趣。
看到陳隱進入第三關,美貌婦人掩唇一笑。
“看來甄師兄的灑掃童子有了著落,先恭喜師兄了。”
白眉道人撫了撫胡須,眯著眼笑了笑,“還有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這女娃倒是運氣好。”
看陳隱進了第三關,眾長老便不再放心上。
因為他們知道一個沒有靈骨的人是不可能通過第三關的。
*
每個人看到的巨魔識海都是不一樣的,但大都是一片空曠,隻要引氣入體就能直接出去。
陳隱並不知道自己遇到的第三關與眾不同。
金碧輝煌的大殿空空蕩蕩,她走到內殿後發現更是彆有洞天。
四周的盤龍柱雕梁畫棟,一直連接著穹頂的是一隻猙獰可怖的巨臉。
一雙凸起的金珠死死盯著下頭的陳隱,要是膽子小些的恐怕會被駭住。
冥冥中陳隱心中有個念頭,這穹頂之上的恐怖鬼臉畫的就是當年臨羊道人的劍下亡魂——也就是那隻巨魔。
她慢吞吞地走上了殿前,能看到金光閃爍的案牘反射著她的身形和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