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的飛行法器是一艘袖裡小艦, 靈氣催化之後便能無限變大,最多可承載千人;
乘坐其中的修士會被外圍的一層防護陣法和禁製圍在裡麵,隔絕飛行時的衝擊和驟風, 是難得的大型法器。
如今乾清道人將其控製在普通船隻這般大小,載著前往岐台道院的四人,速度十分快。
轉眼間,小艦便駛出了赤霄門的地界,往中洲之境的南端飛去。
沿途的人煙愈來愈少, 四周景象都在飛速掠過。
陳隱獨自靠在飛行法器的尾艙, 看著結界外因為速度太快而扭曲的建築;
就在這時,有腳步聲慢慢從身後靠近。
她微微側臉,那腳步便停了下來,眼角的餘光能看到一個剪影映在身後不遠處的地板上,影子的最前方頂著兩個圓圓的凸起。
氣氛一時間有些沉默,陳隱等了數秒, 身後之人不上前也不開口, 像隻被定住的小獸一般。
她微微挑眉, 扭頭看向身後,先開口問道:“有什麼事麼?”
視線中, 一個身著斑斕色彩紗裙的小姑娘訕訕笑著, 正是紅離。
她攪著手指, “你還記得我嗎?就是很早之前在外門集市上,我沒帶靈石,你幫我解圍……”
陳隱點點頭:“記得。”
她說完之後,小姑娘一下便笑開了,拘謹也淡了不少,走到陳隱的不遠處也趴在尾艙的欄杆上。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啊!當時在演武場看到你的時候, 我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你可真厲害啊!”
不得不說,紅離和周敦恒有一樣的本事,那便是很快便能無視周圍的環境自來熟,偏生一雙圓而好看的杏眼又好看又單純,讓人討厭不起來。
陳隱淡淡附和了幾句,便聽身邊的小姑娘一直喋喋不休。
“我當時剛剛從妖族……出來,身上沒有帶你們人族的靈石,要不是你幫了我,我就糗大了!”
聽完紅離說的這句,陳隱忽然想到了什麼。
那夜月黑風高,結界偏僻之處的妖族青年和內應所說之話,應當就是關於紅離的。
那妖族的王族讓內應監視紅離的動靜,再聯想到紅離自己所說外出倉皇、連靈石細軟都沒帶。
很有可能紅離是從妖族逃出來的。
想到這兒,她視線微垂忽然道:“聽說你是妖族的小公主,為何出來時沒有多備些?”
紅離笑嘻嘻的麵孔一僵,一雙眼眸左右飄忽,“嗯……當時忘了這些瑣事。”
她雖化形人身,但和人族修士還有很大不同,性子太單純的;
隱瞞真實時肉眼可見的僵硬,一眼便看出她在撒謊。
陳隱並沒有追究,隨便說了個話題便岔了過去。
紅離見狀鬆了口氣,轉而低落的情緒便一掃而空,又笑道:“你聽說過岐台道院麼?聽說進去便能獲得天大的機緣,也不知道裡麵有什麼。”
她應了幾聲,腦海中想的卻是彆的事情。
如若她記得沒錯的話,那妖族鷹妖讓內應陳老五時時刻刻注意紅離的動向,他無法深入宗門,那現在紅離出宗的消息,會不會已經被妖族之人知道了?
正想著,飛行法器緩緩降落。
一行四人從飛艦上走下來時,發現除卻他們之外,其餘的人已經到了。
此處位於中洲的最南端,四周一片焦土,幾近一人高的雜草遍地橫生,看起來很是荒蕪。
赤霄門距離這裡最遠,因此到的時候也是最晚的。
各宗的長老為了避嫌,將人送來之後便撤出了此地;
臨走之時,乾清道人特意吩咐了幾句,又展開神識再三確定秘地的周圍除了這些即將進入的道院的弟子們外,沒有彆的勢力,才放心離去。
陳隱打量著四周眾人,也在環顧此處的陳設。
偌大的焦土之上,尚存許多斷壁殘垣,占地麵積極為寬遠,依稀能從中看出這裡在上古時期擁有一片氣勢恢宏的建築群;
隻是時過境遷,如今破敗的地基已被腐土和雜草掩埋。
看到赤霄門的四人到達後,禦火祠領隊的菅空神色微閃。
他麵色還有些蒼白,想來回到宗門後就算有長老們的開解和幫助,心境上也受到了一定的影響。
七大宗大多有三到四人組成,隻有一個忌佛寺是釋人和尚獨身一人。
除此之外,除了七大宗門的修士之外,此次天下大比衝入前三十的,還有幾個小型宗門的修士,以及一位散修。
散修大多數是一些天賦一般的修士,無緣進入大宗後選擇走散修這條路;
他們無門無派,又沒有前輩的幫扶,往往會走許多彎路,修行速度也比不上宗門弟子。
但因著散修獨身在外摸爬滾打,所獲經驗和心性往往遠超同階的宗門弟子。
三代之內,能夠憑著自己的努力衝入前三十,說明這名散修無論從天賦、心性,都是數一數二的。
陳隱也注意到了那散修,青年人身後負著一個鼓鼓囊囊箭囊一般的袋子,看著那張略有印象的臉,陳隱想起了這散修的名字。
齊寬嚴,蛻凡大成。
之所以會對這位有印象,是一次他對上蛻凡大圓滿的修士時絕地反殺,一手霸道無比的長槍讓陳隱記憶尤深。
就在這時,一直沒有開過口的左須明忽然道:“進入岐台之後,若是能夠不分散,就儘量同行,師妹們要多加小心。”
陳隱和紅離點點頭,她們二人一個是蛻凡中段,一個還在築基大成;
按修為排在三十人的中後方,若是有歹人想要突襲,更大的幾率是盯上她們二人。
而他們在看彆人的時候,彆人也在默默打量著他們。
斷嶽宗同行也是四人,除卻帶隊的聞人勁,以及築基第一人杭赴希,還有一男一女兩名修士,都在蛻凡大圓滿。
男修名叫紀武,女修名叫薑玲玲。
薑玲玲的視線看到赤霄門中四人時,落在了其中一紅衣女修的身上。
她定睛一看,暗暗咬牙道:“那陳隱去了悟道山之後,境界竟然破了這麼多?!她已經是蛻凡六段了。”
斷嶽宗對弟子實行的教養方法,其實要比赤霄門殘酷許多。
長老層鼓勵弟子之間的競爭,修為越高,在宗門中的地位便越高;
高修為的弟子可以隨意踐踏低階修士的尊嚴,美曰其名,是在激勵修為低的弟子奮發向上努力修行,同門之間比鬥更是伴隨著血腥爭鬥。
相比之下,赤霄門中雖然也有不公平的存在,但同門之間不得相互殘殺,宗門大風氣是端正的。
正因為身處在這種環境,斷嶽宗內越是修為高的弟子,便越是性情高傲,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在薑玲玲的眼中,陳隱能獲得進入悟道山的機會,純粹是因為她運氣好,又得了赤霄門的暗中推動,占據了天大的好處。
否則憑她一個蛻凡初期,怎麼配進入悟道山?
如今見陳隱連破數境,竟然直接縮小了他人修行十年、甚是是幾十年上百年的時光,薑玲玲更是心中不忿。
若是進入悟道山的是自己,那淬丹的屏障又算得了什麼,自然迎刃而解。
聞人勁和紀武的神色也有些微妙,想到臨走時掌門的吩咐,兩人對視一眼。
“雖然那陳隱修為飆升,但算算我們還是所有宗門中實力最強的,對付他們綽綽有餘。”紀武這般道。
聞人勁輕哼一聲:“有機會我會拖住傅重光,那兩個蛻凡期的修士都沒有你們修為深,對付起來綽綽有餘。”
說罷,他視線望向了一旁一直沒說話的杭赴希。
“杭師弟應該清楚自己該怎麼做。”
杭赴希麵色發白,隻倉皇點著頭。
他何嘗不明白幾位師兄師姐的意思,他們是想在秘境中赤霄門的同袍出手。
一麵是有教養之恩的宗門,一麵是無辜的同袍。
對於向來修行正氣之道的杭赴希來說,這種選擇十分艱難。
違抗師門的命令,那他便是不忠不義之人;可若是對其他修士下手,又違背了他的道心,定會讓他道心受挫修為受損。
薑玲玲看著悶不吭聲的同門師弟,皺著眉冷哼一聲:“真是個廢物,在築基卡了十年,要是當時在大比上就把陳隱解決了,哪裡還要我們現在費心!”
杭赴希麵色更難堪,心中苦澀。
前三十人都有一枚代表著進入道院的鑰匙,是一塊令牌形狀的銅板,上頭印刻著一個複雜而神秘的圖案。
下一刻,眾人隻感覺周圍的禁製忽然降了下來,仿佛在保護著這塊廢土區域的陣法正在緩緩開啟。
每個人手中的令牌都開始發燙,四麵八方都有牽引的力量。
眾人對視一眼,心知岐台道院的入口處並不隻有一個。
幾大宗門心照不宣,紛紛朝著不同的力量波動的方向前去,準備在初期進入秘境時先分散開來,避免被偷襲。
雜草叢中,陳隱隻感覺自己腳下的地麵都在顫動。
無數乾裂的土塊被震得崩裂開來,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緩緩從土地中升起。
傅重光手持吞海劍走在最前麵,隱隱用一種防護的姿勢將身後的陳隱圍在劍陣能保護的區域中。
他隻低聲道:“彆出劍陣的範圍。”
陳隱忽聽他開口,抬頭時看到青年修士微微淩亂的墨發攏在後肩,隨著走動在黑袍上來回掃動;
她移開視線,並沒有開口。
越是往裡,四人手中的令牌便越是滾燙,像一塊被火烤得通紅的銅鐵。
忽然,身前的傅重光猛的停下腳步;
他身後陳隱正滿心警戒地注意著腳下的裂痕,哪裡想到身前人會忽然停住步子,鼻尖撞上身前的脊背,傳來陣陣酸澀之意。
左須明在後護著紅離,見狀問道:“怎麼了?”
不用等傅重光回答,他便看到了前方的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