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隱沒有說話隻在微微吐息,等體內的耗損逐漸恢複,也一躍而起。
不是陣法也不是禁製,是那妖獸舍不得毀掉裕豐道人的洞府。
身後的齊寬嚴還滿心好奇,“你是怎麼知道那妖獸進不來的?這裡曾經應該住著一個大能,難道裡頭有傳送陣法……”
陳隱一直在看四周牆壁上的刻錄。
無數蘊含著道法力量的刻錄很是淩亂,都隨手印在牆壁上。
她雙手慢慢掐出道訣,運轉著道家功法去感受四周的刻印,隱藏在淩亂刻錄中的道義這才逐漸清晰。
刻錄所書寫的文字大多是失傳已久的上古文字,齊寬嚴看不懂,他眼睜睜看著隨著陳隱手中法訣變幻,一道淡淡的道義之力從洞府的八方彙聚而來。
最後,陳隱法訣停止。
而兩人的麵前也多了一個陣法。
齊寬嚴驚喜道:“還真有傳送陣?!”
一道虛影從陣法之中緩緩浮現,在兩人的眼前。
陳隱看著那道極淡的虛影,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蓄著長須微微眯眼、一身正氣的慈祥老者的形象。
是裕豐道人留下的殘影。
“後世誤入的小友,我給你留了一處傳送陣,小蛙脾氣性子大,但本性不壞,不用懼怕它。”
虛影語氣帶著些挪揄,就像個老頑童一般。
陳隱輕笑一聲,很快笑意便淡了。
恐怕這位上古大能也料不到,岐台道院在後世會成為一處五百年才現世的秘境;
時過境遷,等這陣法真正用上時,外界的修士已經看不懂上古文字了。
虛影頓了頓,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隻長長歎息一聲,消散在天地間。
這一路上齊寬嚴也看出來了,這位赤霄門的師妹秘密頗多,但他並不是尋根挖底的人。
他笑了笑道:“妖獸洞穴一行著實凶險,最後能逃離此處,還要多謝陳師妹相助,你真的什麼都不要麼?”
陳隱搖搖頭,不知想到了什麼,她忽然一頓,有些遲疑問道:“敢問齊兄有沒有聚魂石?”
聚魂石並不是什麼稀奇東西,能夠留存修士的靈息或是殘魂,是種比較雞肋的礦石。
齊寬嚴雖不知陳隱所要為何,但一枚聚魂石不過兩塊下品靈石,而他正好有;
他從儲物袋中把所有的聚魂石都取出,遞給陳隱,道:“那就有緣再見吧。”
說著,他先鑽入傳送陣法,身形很快便消失在洞府之中。
陳隱看了看空空蕩蕩的四周,最後朝著空無一人的前輩洞府深深一拜。
片刻之後,微亮的陣法慢慢黯淡,洞府之中再次歸於平靜。
洞府外,一隻碩大的妖獸神色凶狠,鋒利如鋼的爪子將洞府外的地麵刨出了一個大坑。
奸詐的人族!
寶物被偷,妖獸在憤懣的頂端。
可就在它要抓到那修士時,她竟然鑽進了一個狹小的入口,看到熟悉的洞府之後它還是停了下來。
這個洞府不能毀。
就在這時,深坑外的有一聲極輕的響動。
妖獸無比警覺,龐大的身子猛地一蹬,便從坑穴之中一躍而出。
洞府之中已經沒了動靜,這妖獸慢慢湊近洞府門口,巨大的身子忽然怔住。
隻見對它來說極小的洞府門口,放著一枚更小的聚魂石。
要不是那聚魂石上蔓延著一股極為熟悉的氣息,巨大的妖獸根本就不會發現它。
它金色的瞳孔死死盯著洞口處的小石頭,鋒利的指甲尖收到掌心,遲疑著去撥弄一下小小的聚魂石;
隻聽一聲輕響,一團光影從聚魂石中冒出,形成一個透明的身影。
溫和慈祥的、被妖獸深深印刻在識海中的聲音忽然響起:
“後世誤入的小友,我給你留了……”
光影滅了,大妖就用爪端碰一碰,同樣的一句話再次在黑暗的地底響起,反複了無數遍。
良久,凶悍而龐大的妖獸發出陣陣悲戚似的啼鳴。
*
陣法之中短暫一瞬,但出去時,已經跨越了千萬裡。
陳隱從陣法隧道中走出時,已經適應了地底黑暗的眼睛被外頭的強光刺得微眯。
有蟲鳴聲在空曠的林中悉悉索索,熟悉的林蔭映入眼簾,她被重新傳送到了千山叢嶺。
隨著緊張的心弦放鬆,她才注意到自己自身的變化。
隨著第二層鍛體功法大成,擁有了銅皮和風雷玉骨的陳隱再次使用“燃血禁術”,後遺症便輕了許多。
她的精血和壽命並沒有被燃燒,隻是渾身的靈氣枯竭過度,經脈有些鈍痛。
與此同時,棽添和靈骨吸收了巫郴魔種後所獲得的靈氣和能量,讓陳隱的修為再次小飛升。
原本卡在蛻凡六層的修為直接蹦到蛻凡大成,隻差一階,便能到蛻凡大圓滿、摸到破鏡淬丹的屏障。
修為上的飛躍讓陳隱心中激動,但更讓她感到欣慰的,是自己的命盤。
棽添說,在吞噬了巫郴魔種的一瞬間,陳隱的命盤被再次點亮一塊。
這意味著她的上限在往上浮動。
蛻凡已經不是她的極限,她目前能達到的,是淬丹大圓滿。
若想突破問情,必須再吞噬新的魔種,繼續祛除命盤上的死氣。
陳隱苦笑一聲,她剛剛鬆了口氣,一雙無形的大手又卡上喉嚨。
好在蛻凡和淬丹之間相差甚遠,自己還有時間。
她將腦海中關於魔種的念頭放下,開始打量起自己所在之處。
四周方位無法辨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傳送到最開始的叢嶺邊界、還是在叢嶺地心。
但現在陳隱擔心的,是傅重光。
被妖氣魘住時,她根本沒看清傅重光是也跌入地底,還是已經逃脫。
她還沒找到左須明和紅離,又和傅重光分散了。
若是傅重光還在地底,他該怎麼上來?地下還有彆的出口麼?
饒是向來極有主意的陳隱,此時也有些心焦。
就在這時,空寂的四周忽然傳來陣陣靈氣波動,正在思索中的陳隱感知到後猛然抬頭。
她現在對這千山叢嶺中出現的任何人和獸都抱著警惕心。
誰知道你麵對麵說話的,是人還是鬼。
隻見半空中,一道有些透明的身形緩緩浮現;
很快,那身影便徹底凝實,是個身著道袍的中年女修。
看到出現的人影,陳隱有些驚詫。
這道姑分明就是最開始進入岐台道院時、開啟第一關之人,應該是鎮守道院的殘魂或陣靈。
她怎麼會突然出現?
中年道姑無聲落地,看向陳隱。
“恭喜小友成功通過第一關,第名到達,有效物資排名第一;綜合排名,第一。”
陳隱聽完那中年道姑所說的話,她才意識到那妖獸穴窟中的陣法不僅僅隻將她傳送到千山叢嶺,還直接將她送到了叢嶺的另一頭——也就是第一關比試的最終點。
等道姑宣布完後,她臉上浮現出一抹陳隱看不懂的笑意,“恭喜,你將獲得第一關的獎勵。
自己是第個到達終點的,前兩個中應當有一個是齊寬嚴,至於另一人陳隱也不清楚是誰。
而之所以自己來的不是最早,但有效物資卻遠超他人,綜合排名直接第一;
陳隱猜測是巫郴魔種的等級太高。
畢竟上古魔將的傳承之物、能讓一隻普通妖獸成長為突破天道的大妖,品級至少在‘天’級。
陳隱看著那雙意味深長的眼眸,有種感覺;
這道姑應當對整個岐台道院中的人和事都了如指掌,自己在那妖獸洞窟中吞噬了魔種之事,想必她也知道。
但那道姑並未多言,隻是看了陳隱兩眼,而後示意她可以從千山叢嶺中出來了。
踏出叢嶺的最後一塊土地時,陳隱麵前的景象頓時變了。
她回過頭,看向了身後那道如有實質的身影。
孤寂、冷漠;
從那道姑的身上傳來的氣息是一片死寂的,讓人看不到希望和儘頭。
她開口問道:“我能問問另外個同門現在的情況和蹤跡麼?”
識海中,道神識依舊在幽幽地輕晃,說明傅重光人都還活著。
但他們在哪裡受傷了沒、有沒有危險,陳隱卻不能得知。
道姑麵上帶笑,聲音卻很冷漠,“不可以,第一關每位學子不能互通。”
陳隱聳聳肩,並沒有立刻轉身。
她一雙深如井底的眸子定定地看著那不似人的道姑,忽然輕聲問道:
“您是清塵前輩麼?”
在裕豐道人的洞府之中,他刻錄的話中提到了幾位一同死守在岐台道院中的同袍。
清塵道人就是其中之一。
那道姑視線沉而冰冷,扯了下嘴角道:“不是。”
半晌,她又道:“我道號圭峰。”
陳隱心頭一震。
圭峰道人,同樣是裕豐道人刻錄過的前輩,隻是這道號不像女修,陳隱一開始便忽略了。
這道姑的魂魄至少存在了上萬年。
她來自上古諸神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