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獵, 便是將他人當做獵物一般隨意獵殺。
這在正道宗門中是絕對不允許的,各大宗門開設宗門比鬥時,都會嚴令禁止。
如今三十位從各宗中走出的修士進入岐台道院, 隻第一關, 便死了五個人;
一下便將正道中人一直以來的遮羞布徹底扯下。
各個宗門的修士、尤其是中小型宗門的修士紛紛色變,頓時小團體間門的距離再次拉大,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對其他勢力的警惕。
陳隱等人站在邊緣, 隻靜靜地看戲。
聽到陳隱說路上正好碰到了想要殺張雄的斷嶽宗修士、還差點被聞人勁伏擊之時,左須明麵上也浮起怒色,低罵一聲擼起袖子就要去和斷嶽宗人對峙, 被陳隱和傅重光攔下。
紅離麵帶憂色,將陳隱左右打量, “師姐,你沒受傷吧?”
陳隱搖搖頭,眉尖微挑道:“我沒受傷,反倒是那想下手的斷嶽女修栽於我手,也算是報應了。”
她說時一臉平靜,聽的紅離和左須明也並無異色, 反而很以為然點著頭。
左須明咬牙道:“伏擊你的人叫薑玲玲, 主修暗器之類的狠毒招數,好些人都在她手裡吹虧過;幸虧她已經死了, 要是沒死我定要讓她知道赤霄門的修士不是好惹的!”
見同門的師兄妹都在為了自己的安危擔憂生氣, 陳隱心頭暖暖的,她忽然想到了什麼, 有些疑惑開口詢問道:
“左師兄,你知道斷嶽宗和鴻蒙殿有什麼過節麼?”
天下大比結束時那位知秋道人的態度也是、剛剛奚存劍和聞人勁對上時說的一番話也是,雖然隻是隻言片語, 但也能隱約明白,似乎兩宗仇恨不淺。
左須明對聞人勁的話也倍感疑惑,但他從未聽說過兩宗之間門有什麼過節。
“我也奇怪,按理說這狗斷嶽最看不慣咱們宗……”
一直在旁沒有開口的傅重光忽然道:“奚存劍的身體是斷嶽宗所傷。”
左須明驚詫不已:“什麼?”
這中秘聞就是他也不知,恐怕隻有掌門的親傳弟子傅重光能略知一二。
且不僅僅是奚存劍的身體,就連天下第一劍客奚庚長——奚存劍的父親、鴻蒙殿掌門的身體異樣,都是因為斷嶽宗。
三百年前,因為許久之前的私人恩怨,斷嶽宗掌門鴻尹道人同奚庚長約戰昆侖之巔;
這是當年最盛大的一場高階修士的生死場。
那時候二人修為同等,甚至奚庚長憑借一手撼天動地的劍意,還能隱隱壓鴻尹道人一頭。
在最後一刻時,奚庚長收手了。
他念及四大宗門萬年來的交情,沒有使出最終一劍。
此戰結束的一百年之後,正當世人包括奚存劍自己都早已將此事忘記了,他迎來了問情巔峰的破鏡之劫。
這場天階中,就在奚存劍就要突破的最後一刻,一團從萬沼荒地中提取出的精粹死氣,在蟄伏了一百年後忽然冒出,直接刺入了奚庚長因為雷劫脆弱無比的身體,給他帶來了重創。
這幾乎是致命一擊。
因為這團威力巨大的死氣,奚庚長不僅破鏡失敗,還差點喪了命。
他修為倒退好幾階,堪堪維持在問情初期。
眾人這才知道,原來當年那場生死戰的最後,奚庚長留了一手,可鴻尹道人並沒有因此感激;
正相反,他將死氣精粹種入了奚庚長的體內,一直隱藏了這麼多年,隻等破鏡那天將其置於死地。
其中陰毒、險惡之心令人惡寒!
奚庚長的道侶知秋道人文彙雅因此怒火攻心,直接殺上了斷嶽宗,重創斷嶽弟子數百名,卻怎麼也沒下得去殺手。
她最後一招劍落知秋,斬斷了斷嶽宗門前震山石,一劍揚名,讓天下人都猛然驚醒:知秋劍並非襯托。
在此之後又是百餘年,奚庚長的身體中一直殘存著死氣無法拔除,也讓他的身體修為遲遲無法恢複。
就在這時,奚存劍出生。
隨著鴻蒙殿小少主的出生,奚庚長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了起色。
一直在侵蝕他身體的死氣似乎在消退,可不等夫妻二人為此驚喜,他們便發現了不對。
奚存劍身為兩位問情結合的結晶,按理說身子骨和天賦都遠超常人;
可他從出生起,就大病小病不斷,啼哭聲也極弱。
細致檢查後,夫妻二人在小奚存劍的識海中發現了一團死氣。
原來奚庚長的身子好轉並不是因為死氣消散了,而是因為它轉移到了孩子的體內。
這對夫妻二人來說,無異於是一個天大的打擊。
問情修士尚且難以抵擋死氣侵蝕,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孩必死無疑。
好在奚庚長窮儘所有人脈、走遍中三千,終於找到了解決辦法。
那便是以毒攻毒。
奚存劍剛剛出生,死氣尚且封存,需要在這個時候將他的識海和□□當成一塊死地;
再以專門鎮壓死地和魔族的地級法器噬魂劍煉化神魂,由此將奚存劍的□□轉化為適合貯存死氣、可以使用死氣的容器。
雖然這種方法對受煉人來說痛苦不已,但這是唯一能讓奚存劍活命的方法。
地級法器煉化融合□□時極為痛苦,就像是神魂在烈火中烘烤,又像是整個人被劈開;
這種痛苦從奚存劍還小時便每天都有,一直持續到十來歲,才徹底煉化完成。
這對一個孩子來說何其殘忍。
從那以後,奚存劍才過上正常人的生活,隻有每每祭出噬魂劍時,才會感受到一種神識被劈開的痛楚。
但那種痛楚他已經習慣了、或者說已經麻木了。
聽完之後,莫說是紅離和左須明,就是陳隱也麵帶驚色,一身冷意。
他們瞧著奚存劍每天嘻嘻哈哈不著調,以為他會是個受儘嗬護的宗門小少爺,誰曾想竟然有如此慘痛的經曆。
一個人從出聲起,每天都要承受被劍劈開一般的痛苦,一連十多年。
要是心智弱些的,恐怕在孩童時期便徹底崩潰了。
難得他現在還能笑得出來。
左須明咬牙道:“斷嶽宗真的不配為四大道宗!”
以怨報德、打壓後輩、殘害同袍……種種陰私齷齪之事,根本就不像是正道宗門能做出來的事情。
每一件每一樁,都在暗中進行,讓人不寒而栗。
陳隱冷嗤道:“何止是不配,他們就像是一群害蟲,將其他宗門攪合得不得安寧。”
在圭峰道人的乾預下,一觸即發的戰鬥被驟然叫停。
還在為人獵而警惕擔憂的眾修士耳畔響起一道聲音。
“第一關落幕,第二關道過千帆馬上開啟。”
“這次關卡十分簡單,看的是各位學子的道心。關卡開始後你們會看到一個問道壇,每隔一柱香的時間門,會有三枚問道石出現在壇口,最先通過三顆問道石考驗的學子即可通過第二關。”
“排名按照通過的先後順序決定,依舊取前三為勝者,生死不限。”
說完之後,眾人便感到壓在周身的力量驟然消失,而他們眼前漆黑、空曠之處也場景變換。
一個巨大的、足有七八人高的石壇拔地而起,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想必這就是所謂的問道壇。
“砰”地一聲,三個圓形光團便出現在最上方的壇口;
這就是所謂的問道石。
雖然還不知道什麼才算是通過問道石考驗,但眾人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問道石並不是一直都有、誰想得就能得到的。
在場有二十五位修士,每個人需要通過三枚考驗,才算順利通過此關。
而問道石就放在石壇上,誰先拿誰後拿?
無論是誰先,其他人都不會同意。
那麼想要獲得問道石,就需要搶!
且越先搶到三個的人,就最有可能最先通過第二關的測試,拿到第二關的獎勵。
在場的三十人都是中三千大陸三代以來的天才,平心而論,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傲氣、都不甘居於人下。
他們拚了命地爭取進入這岐台秘境的機會,就是想為自己搏一個前程;
眼下機緣就擺在眼前,自然誰也不願落後,不願意將其拱手讓人。
察覺到身上的禁錮之力消失,奚存劍滿心的憋悶頓時有了宣泄口。
他手中死氣暴漲的噬魂劍一翻,整個人宛如長蛇一般朝著聞人勁狠狠擊出,劍還未落,卻被一道從旁的小型暗器打來;
一個側身,他躲過攻擊,但同時飛漲的攻勢也被驟然逼停了。
他穩住身子,朝著攻擊來時的方向怒目而視。
“宗貫樾,你什麼意思?!”
發出攻擊之人,是禦火祠的帶隊修士宗貫樾,天下大比的排名隻比奚存劍低一名。
兩人向來水火不容,如今在奚存劍攻擊時打斷他的攻擊,更是令他怒火中燒。
宗貫樾冷哼一聲,道:“你忽然跳起,誰知道你是不是想對問道石下手?奚存劍,你們宗門之間門自己的恩怨,就出去以後再解決,不要影響我們參加秘境試煉!”
這話一落,奚存劍氣到嗤笑。
宗貫樾簡直就是在睜著眼說瞎話!
斷嶽宗這些狗賊偷襲他的師弟,甚至伏擊殺害了天元門的弟子,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可這家夥非要用一句“宗門恩怨”來蓋過,分明是因為私情針對。
他還未來得及說話,不遠處的聞人勁倒率先開了口:
“宗師弟所言極是,道宗之間門的恩怨何必拿來乾擾其他同袍;更何況僅憑你鴻蒙殿一小小蛻凡期的修士指認,便要往斷嶽身上扣這麼大的一宗罪名,誰又能知道這是不是你們早就想好的栽贓陷害呢?”
宗貫樾跳出來,隻是因為看不慣奚存劍;
他心裡也清楚斷嶽宗和聞人勁是個什麼貨色,並非真的要幫他說話,隻是想給奚存劍添堵。
誰曾想這聞人勁臉皮真的如此厚,竟借著他的話便開始叫苦賣慘起來,一時間門也愣住了。
聞人勁又道:“又或者,這就是你們聯合一氣排除異己的手段呢?”
賊喊捉賊的手段簡直讓奚存劍氣得冒煙,直呼聞人勁不要臉。
偏生這一番話讓其他中小型宗門修士的心裡也猶豫起來,他們並不知道斷嶽宗所做的那些破事,隻憑著一個人指證確實無法定罪;
更何況天元門和鴻蒙殿向來交好,很可能就是為了聯合起來排除異己,在這岐台秘境中獲得更多資源。
越是這麼想,這些人反而卻不願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