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隱撥開眼前的樹叢, 發現左須明和紅離二人站在一片就像是草叢的空曠之處,滿臉興奮之色。
左須明的手中拿著一方細軟金絲織成的帕子, 帕子裡包裹著一棵形狀詭異的草植。
那草植隻有一片根莖般的的扁長葉子, 葉尖分叉成數十細絲,每一根的尖端都是金色,迎風飄揚時就像是活物一般;
陳隱隻覺得眼熟, 但並不知道那草植是何物。
能讓淬丹大成的左須明都激動不已,想來是個好東西。
而很快從左須明的口中, 她得知此物為何。
玄級靈草:金烏草。
直接服用這種草藥和使用靈石的效果差不多, 但若是在煉丹師的手中,就能發揮出極大的威力,可以提高煉丹的成功率。
左須明手中的這一株, 屬於玄級中品, 雖然值些靈石, 但讓他如此激動就有些奇怪了。
陳隱細細看去,這才知道他們二人為何興奮高呼。
隻見二人身後的一整塊地上,都生長著密密麻麻的金烏草, 竟是有成千上萬株!
其中品階好的已經達到了玄級上品,生長得如此繁盛茂密的藥田哪怕在大宗也很難見到,價值連城。
左須明曾經在宗門的靈田做過幾次灑掃的任務,有一套貯存靈草的工具, 此時正在埋頭收割金烏草。
他嘴裡還在喋喋不休道:“這麼多金烏草,而且等級和品相都是上乘,等咱們出去分一分,每人都能獲得幾百上品靈石!這道院中的靈氣濃鬱土壤也肥沃,若是我猜的沒錯的話,再四處搜尋一番還有寶物!”
就在這時, 一直觀察著這片靈田的陳隱忽然麵色一變。
她剛剛開口提醒:“左師兄小心!”
身側一枚帶著凜冽靈息的靈石便拋擲出去,小小的靈石力拔千斤,使出了高階法器的感覺。
是傅重光出手。
雖然陳隱的靈識敏銳,但反應能力還是傅重光更快些。
隻聽“噗哧”一聲,那靈石正打中了一道從茂密草叢中一躍而起、就要撲上左須明脊背的活物,直接貫穿了那東西的身體。
被打中的活物掉在地上,在金烏草中來回掙紮晃動。
這異動也讓左須明反應過來,猛地往前一翻,撐著地麵起了身。
陳隱已經快步上前,手中祭出一個靈氣罩,將那扭曲著想要逃跑的活物蓋在罩子地下。
撥開金烏草後,紅離有些遲疑問道:“這……這是什麼東西?”
隻見透明的罩子中,有一條蛇狀生物正在瘋狂扭動,它身子的正中有一個圓形的血洞,正是被靈氣穿透的傷口;
但令人驚駭的是,這小蛇細長的身子頂端,分裂了三顆頭顱。
每一顆蛇頭都神情不一,其中兩顆衝著陳隱等人嘶吼,另外一顆已經因為連接處被洞穿而沒了聲息。
左須明心中後怕,看著那三頭小蛇拍了拍胸脯,誰知道被這長得像是變異了的蛇蟲咬住後會不會中毒、有沒有後遺症。
“這東西怎麼生了三顆頭?難道是變異的妖獸……”
正說著,靈氣罩中的三頭小蛇漸漸沒了聲息。
陳隱仔細打量後,微微蹙眉道:“這妖獸身上還帶著一層胎膜,應當剛剛出生不久……或許它還有彆的同類?”
靈氣罩中的三頭小蛇渾身滑膩,一層未曾脫完的胎膜沾在蛇尾,氣息和很弱小。
若是它真的是剛剛出生,那應當還有兄弟姐妹,甚至是更大的長輩父母!
正當她話音落下,四人身處的金烏草叢中響起了陣陣悉悉索索的摩擦聲,聽得人頭皮發麻,像是有許多蟲蟻傾巢而出。
幾人扭頭就跑,很快黑壓壓的蛇蟲便從金烏草叢中鑽了出來,口中陣陣嘶鳴,宛如洪水一般朝著四人爬去。
左須明一扭頭,看了眼身後的蛇潮,臉色都變了。
“全都是三個頭的蛇……不對!還有四個頭的!這些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蛇潮之中,大多數是一些細細的三頭小蛇,但其中還有不少更為粗壯的四頭、五頭蛇,每一顆蛇頭都更加凶狠,回蕩的嘶鳴聲令人不寒而栗。
要想殺蛇,恐怕是殺不完的。
光憑目測,就有上千條小蛇,還有源源不斷的正從地底湧上來,簡直就像口蛇泉。
更何況這些妖獸最低級的都是三頭,明顯不是凡物!
逃竄了許久,身後讓人汗毛聳立的蛇鳴聲漸漸消失,陳隱回身一看,發現那蛇群如退潮的洪流一般縮了回去;
她心中有些奇怪,但並沒有深思。
好不容易甩開蛇群後,幾人已經從平原到了樹林的邊界。
停下之後,左須明歎息道:“金烏草中怎麼會有這麼多妖獸?可惜了那些靈草……”
他捶胸頓足,這些金烏草是在這岐台秘境中第一個不需要拚命就能拿走的靈寶,眼看著暴富的就會就在眼前流逝,難免讓他心堵。
四人中紅離修為最低,哪怕有陳隱和左須明的幫襯,跑得也很艱難;
此時她正撐著一顆樹乾輕輕喘息,抬頭時眼中帶著淡淡的驚懼,“師兄師姐,我覺得那些妖獸不是凡物,剛剛我感受到了一種很深的壓迫力……就像是地底有什麼東西。”
陳隱和傅重光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嚴肅。
要知道紅離作為龍族後裔,她體內蘊含著真龍的精血,尋常妖獸在她麵前都會感受到一種來自血脈中的威壓;
而現在紅離卻在這裡感受到了壓迫力,足以說明此處蟄伏一頭大妖。
可以和真龍媲美的大妖!
可是這樣的大妖在現在靈氣匱乏的時代幾乎滅絕,難道岐台秘境中就藏著一頭?
陳隱想到了在千山叢嶺的地底碰到的蟾蜍妖獸,它在萬年中都能從一隻普通獸類突破問情,這裡藏著上古大妖似乎也說得通。
傅重光沉思片刻後,忽然開口道:“上古諸神時期曾有傳說,水神臣子蛇身九頭,所過之處一片洪流,是為大凶之妖,名為相柳;後有九頭蛇從金烏草中伴生、禍患人間,凡塵傳言上古凶獸相柳降臨,被道家大能鎮壓在鎖妖塔之下……”
多頭蛇妖、伴生金烏草。
雖然是上古諸神時期的神話傳說,但幾人越聽越覺得有些不對勁。
左須明心升不妙,看了看腳下的地麵,“難道咱們腳底下就是鎖妖塔?我們不會要和上古凶獸碰上吧?!”
陳隱搖頭道:“不可能是相柳,要是妖神真的在我們腳下,就是拚了命也逃不過一死,圭峰道人並非要將我們一網打儘在這道院中……”
傅重光很敏銳地捕捉到陳隱口中的“圭峰道人”。
原來那道姑道號圭峰,那陳隱又是從何得知?
他雖然有點疑惑,但卻並沒有問出口,隻是順著陳隱的話點點頭。
他道:“但是我們的腳下或者第三關中,封鎖著一隻大妖應該是錯不了了。”
而突破第三關的關鍵所在,應當就和這封鎖的大妖脫不了乾係。
正當四人為此討論時,身後的叢林中再次傳來陣陣摩擦聲,頓時幾人神情警覺,猛地望向了叢林之中。
摩擦聲不大,好像是什麼大型生物。
片刻之後,一個神情有些萎靡的青年修士從叢林中冒出了頭。
看清忽然出現的修士後,陳隱的神情有些意外。
那人一抬頭,和赤霄門四人對上視線後也有些怔忪;
他麵色訕訕,從林子裡走出,低聲道:“陳師姐……”
這獨身一人的青年修士,正是斷嶽宗的杭赴希。
說來他也是可憐,攤上這樣一個宗門和師兄師姐;
薑玲玲死在陳隱手中,另一個淬丹期大成的男修也死在了謝千帆的手中,而一切的主謀聞人勁斷了一臂後躲進了空間陣法裡,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就在某個角落觀察著他們。
四個進入岐台秘境中的斷嶽修士,唯一一個不討人嫌的便是杭赴希。
他已經看過了陳隱手中的符籙,確實是一種很巧妙的追蹤符籙,製作手法隻有斷嶽宗的人會、能認出來,且等到眾人出去後便會自動崩塌。
這一下便讓斷嶽宗的陰謀被徹底揭露。
雖然杭赴希什麼都沒做過很無辜,可惜因為其師兄師姐所作所為,讓那些投靠了斷嶽宗卻失敗的中小宗門修士連帶著也不待見他;
就算其他道宗的弟子並沒有遷怒於他,他自己內心也因為宗門的狠毒計謀而感到羞愧,不敢往大宗修士身邊湊。
進入第三關後,他便獨身一人行走在林中,剛剛找到出來的路,便碰上了赤霄門的四人。
天下大比之時,青年修士意氣風發,是大陸上最風華正茂的一批天才弟子;
過了半年的時間,他的神態和氣息都弱了許多,哪裡還有當時演武場上的自信。
見狀陳隱都有些唏噓。
她一直覺得杭赴希為人不錯又一身正氣,隻可惜進錯了宗門,和整個斷嶽宗格格不入。
這也是為何彆人在宗門中會不斷精進,但他卻被宗門束縛,不斷地走下坡路。
左須明和紅離雖然也討厭斷嶽宗,但也恩怨分明,並不會將對聞人勁的怒火發泄在杭赴希的身上;
至於傅重光,根本就不記得這號人。
可陳隱等人越是神色如常,杭赴希心中就越難受。
他總覺得自己沒臉見這些同袍。
善意邀請了兩次後,杭赴希都拒絕了,陳隱等人便沒有強求;
準備分道揚鑣時,杭赴希忽然在身後開了口:“那個……陳師姐,你們要多加小心,此處陣法層層相扣,稍有不慎就會落入陣法之中。”
開口之時,杭赴希並沒有覺得赤霄門人會相信自己,畢竟宗門和聞人師兄所做的事情都太過分。
如果換成被算計的是自己,自己不滿心憤恨便是好的,斷斷不可能再相信對方的花言巧語。
他隻是想提醒一下赤霄門人,無論他們信不信,自己的心中都會好受些,就像是在為宗門贖罪。
誰知道他說完之後,陳隱四人果真停下了腳步,竟就這陣法之道商議起來。
左須明擰眉道:“要是煉丹我還會些,陣法之道我真是一竅不通。”
傅重光微微搖頭,示意自己對此道也沒有研究。
至於陳隱和紅離,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個是妖族,更不可能在這方便有研究。
看了半天,陳隱的視線落在了杭赴希的身上。
她道:“師弟能看出這第三關中的陣法是什麼走向麼?”
杭赴希被問得一噎,有些不可置信道:“你們,你們真的相信我說的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