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詢問不僅僅帶著陳隱內心的疑惑, 同時也是縈繞在她心間許久的莫名情緒的宣泄,話出口的一瞬間她有些後悔,久違地有股羞意;
但話已出口又不能收回, 她索性直盯著傅重光的眼睛, 一聲聲清晰的心跳映出她內心隱隱的緊張。
識海中棽添瞠目結舌,怎麼也沒想到月餘前還像塊木頭似的怎麼都不開竅的人, 現在就能如此直球地追問他人的心意。
是他看走眼了,原來這看著冷靜的陳隱才是最沉不住氣的。
也罷,畢竟孩兒大不中留。
雖然傅重光這小子心思深沉切開也是個黑透了的,但對陳隱那是沒得說,棽添看在眼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雖然他常常同陳隱鬥嘴, 道早晚有一天他吸收完力量、恢複了肉/身神魂就同對方決一死戰,但實際上他早就將繼承了巨魔傳承衣缽的陳隱當成了自己的小輩。
釋然之後,棽添不滿地撇撇嘴, 看向愣神中的傅重光。
怎麼回事啊小子, 表露心跡這種事怎能讓女娃娃主動?
還愣著做什麼,說你心悅她啊!
傅重光還沒從這突如其來的、極為明顯的試探中回過神來, 棽添已經在陳隱的識海中搖旗呐喊;
見他久久不語更是恨鐵不成鋼,恨不得現在就從識海中衝出去到傅重光的麵前,按著他的腦袋問他:
你到底能不能行?
自己為什麼對陳隱這麼好?這個問題傅重光自己也想過很多次。
他一開始以為, 這是因為陳隱對自己來說是特彆的、是能挑起他情緒的人;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 他逐漸發現陳隱是鮮活的、是閃閃發光的。
這樣的少女讓他心跳如擂, 讓他不由得想深究對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卻越陷越深。
哪怕沒有了情緒上的牽動,忽略他們之間的距離,他的目光也會在第一時間被陳隱吸引、他的喜怒會和陳隱的掛鉤……
這樣的感情他從未接觸過,也沒有人教過他如何分辨自己的內心。
他像是牙牙學語的幼童, 全憑自己的感覺去摸索,卻在迫切想要分辨時又陷入了迷茫。
現在看著陳隱那雙灼熱的、熨燙的眼眸,表述心跡的的話已經呼之欲出,卻又陷入了茫然之中。
邁出的腳尖一頓,讓傅重光的身子生生釘在了原地,氣氛有些凝固。
陳隱鼓動的心一涼,她聽到識海中棽添的聲音:
“小子怎麼回事啊?磨磨蹭蹭什麼呢!”
哽住的傅重光想到了破鏡問情時的心魔劫,腦海中響起了心魔湮滅時尖利的笑聲和質問: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你否定了我,又何嘗不是對自己的不信任?承認吧傅重光,你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沒有任何人救得了你,你自己也不行,陳隱更不行!’
饒是他知道心魔說的都是些想要迷惑他、讓他墮落的屁話,但當那滿懷惡意的聲音如魔音般久久盤踞在他的耳邊,他固若磐石的心境還是震蕩了。
’傅重光,你分得清自己對陳隱的感情麼?你確定你跳動的心臟不是因為她是你破鏡的關鍵麼?你敢大聲地告訴她你為什麼接近她麼?你不敢,因為你知道自己是帶著目的去利用她的,藏好你偽善的嘴臉吧……’
尖銳的笑聲無比刺耳,哪怕傅重光最後一劍斬斷了心魔劫,但對他來說,心魔留下的創口卻是一直存在的。
且隨著他對陳隱越是加深,那隱患便越是痛苦,時時刻刻提醒他心魔所說的的那些話。
它說得很對,陳隱是個愛恨分明的人,若是讓她知道自己一開始接近和對她好都是有預謀的,傅重光不敢去想她的反應。
越是在意,就越是害怕。
以至於傅重光不敢坦白,但也不願意瞞著陳隱,這讓他陷入了進退兩難。
似是看出了他的為難,陳隱微微扯出一抹笑,擺擺手道:
“大師兄你彆多想……我隨口開玩笑的。”
饒是對向來膽大而坦誠的陳隱,主動試探也是一件需要莫大勇氣的事情。
她心底笑笑,看來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大師兄對自己的好隻是因為照拂後輩。
想來也對,書中那個冷酷的傅重光本就不會和“陳隱”有交集,以後自己還是該向對待其他師兄師姐一般正常交集……
這般想著,陳隱心中坦蕩許多,但淡淡的失落卻暴露了她並不是完全無所謂的心情。
看著她那雙亮亮的、仿佛映襯著火光的眼眸逐漸平息光芒,扭開了頭,視線分離的一瞬間,傅重光心裡有些慌。
他有種感覺,如果今天含含糊糊藏著話,或許他和陳隱的線就會慢慢分離,重新變成兩條平行線。
僵住的腳步又往前挪了半步,傅重光喉頭滾動,忙道:“不是這樣的!”
陳隱的目光重新看過來時,他的身子再度一僵,很快又放鬆下來。
“你對我來說,是最特彆的存在。”
這句話如碩石驟然砸入平靜的湖麵,在陳隱的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漣漪。
她不自覺地捏了下掌心,心底的澀意一掃而空,驚詫之餘又有些緊張和忐忑。
“我對你好,不僅僅是因為你是我需要照拂的後輩。”
第一句話說出口後,傅重光的心便平靜許多,他尚且能聽到心魔的餘音,卻直接無視。
正如心魔所說,或許隻要他自己不說瞞著陳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曾經的自己是抱著功利和目的接近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