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牆之外, 兩聲指響在寂靜中格外明顯,聲音剛落平靜的草垛中便起了波瀾,草尖顫動間摩擦起悉悉梭梭的聲音;
緊接著, 一條灰金色的茸尾從草中豎了起來,像杆標槍似得朝著指響聲的來源飛快移動。
這已經成了他們之間的暗號, 隻要聽到兩聲指響, 就說明陳隱來了。
她眼瞧著那茸尾靠近, 藏在草垛中的身子也逐漸顯來形, 是隻哼哼唧唧的狐狸幼崽,此時正用兩隻指甲尖尖的前爪踩著她的鞋麵,無聲地撒嬌。
她歎息一聲, 還是將給幼崽準備好的靈石摸出,喂給急不可耐的小獸。
那枚通透的上品靈石對小獸來說不算小, 它兩條前腿需要支起,用爪子抱著靈石啃食;
從外表看分明就是這柔弱的狐狸崽子, 但那一口奶牙卻比精鋼還要鋒利, 饒是在啃靈石, 也就像在吃豆腐一般,哢嚓幾下圓潤的靈石便缺了口。
陳隱看著它一邊哼唧一邊抱著靈石啃, 弄得金色的須須上都是粉末碎屑, 頗為無奈。
要知道雖然妖皇府對追隨者不錯,但也不可能經常有上品靈石, 偏生這小家夥嘴還刁。
她不過是在路上走了一圈, 就被這樣一個敗家崽子纏上, 領取的俸祿根本就不夠這崽子吃的,往往還要貼補自己接任務的靈石才夠換取上品靈石。
耳畔是‘咯吱咯吱’的啃咬聲,她半蹲著身子看著狐狸崽子抱著靈石啃, 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那毛茸茸圓滾滾的柔軟肚皮。
兩隻後腳站立的幼崽被輕輕一戳,身子一個踉蹌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呆愣愣的,隻是爪子裡還緊緊抱著靈石。
見它這幅樣子,陳隱藏在甲麵下的唇角微勾,輕哼一聲。
也不知道這樣弱小的幼崽送到妖皇府來有什麼用,連自己生存的能力都沒有。
這些天她不僅在喂養幼崽,也是在打探深淵泥沼外圍的情況;
隻是這高牆之後畢竟連接著妖皇寢宮,守備森嚴固若金湯,饒是她已經非常謹慎,有幾次還差點被妖皇的手下發現。
據說深淵泥沼便是整個極陰領域的核心,而那塊巨大的鎮山石就是鎮壓深淵中死氣陰氣的,唯一能夠通往深淵的途徑,除了直通深淵的妖皇正宮外,唯一能夠進入的恐怕就是那扇羅生門。
陳隱在一些知道些內情的妖修醉酒後說出的話中,知道更多關於妖皇的隱秘。
有傳聞說妖皇並非大妖族,而是身負上古妖獸血脈的混血妖獸,來自於靈氣稀薄的中三千。
就是這樣一個血脈不純、出身低微的妖,不僅挑翻了上一任老妖皇,甚至能在妖魔兩界最領域最恐怖的地方設府;
更有傳聞說,他會浸泡在深淵泥沼中,吸取裡麵的血煞之氣修習邪功。
總之在妖、魔二族的口中,這位年輕的妖皇是個很危險的人物。
等這小獸吃得肚滾圓,陳隱收回思索的心神,用指尖擦去它嘴邊的靈石碎屑。
“行了,今天你又白吃食,我該回去了。”
她站起身,卻沒發現一派天真的幼崽舔了舔爪子,掩住的橙瞳中顯出一抹深色。
正當她準備離開之時,身後忽然響起一道試探的聲音:“陳隱?”
她身子一僵,登時指尖溢出一抹靈氣鋒刃,半晌才回過身去,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不遠處那麵帶驚喜的妖修正是之前剛進府時說過幾句話的圓臉小妖,陳隱成功當上妖皇府侍衛後,她也像自己說得那般,在妖皇的身邊侍奉。
現在陳隱已經知道了她的名號:玉媸,在府中碰麵幾次也說過幾次話。
一襲仕女裙的妖修看到陳隱後滿臉驚喜,手中端著一個盤子,上頭用紅布蓋著看不清裡頭的東西。
“你怎麼在這兒啊?”
陳隱看到撞破自己的人是玉媸,緊繃的心弦略鬆,卻也不確定她會不會起疑心。
她指了指草垛中的幼崽,道:“喂了隻小崽子,可能是府中遺棄的。你呢,你怎麼在這裡?”
玉媸有些遲疑,但很快便如實道:
“說來奇怪,今天輪到我值守,上頭的人讓我給王上送東西,還讓我從這頭過去……”
她壓低聲音:“要我送去深淵泥沼,你說奇怪不奇怪,之前我們這些小嘍囉彆說去這種重要之地,連妖皇的麵兒都沒見過,我現在心裡慌得很呢。”
陳隱的目光不動聲色往下移,看到了玉媸腰間塞著的、露出一點的銅匙,心跳加快了。
這恐怕就是進入極陰領域的鑰匙,近在咫尺。
她視線還在盯那串鑰匙,玉媸已經看到一旁狐狸幼崽。
“好可愛啊!這個小家夥好眼生啊,我從來沒在偏殿見過它。不過看毛色和體型,應該是個大妖族的後裔……”
說著,她一手托著盤子,蹲下身子想用另一隻手摸摸小獸的腦袋。
在陳隱麵前撒嬌聽話的小家夥衝玉媸咧了下鋒利的牙尖,玉媸並不在意,覺得就算是大妖後裔,一隻幼崽的殺傷力能有多大。
可陳隱知道,這小家夥的牙齒連靈石都能當豆腐啃,更何況血肉!
她想開口阻止,但玉媸的指尖已經摸到了幼崽的絨毛。
乖巧無比的狐狸崽子就在那一瞬間,弓起的身子狠狠一竄,尖齒直接沒入了玉媸毫無防備的小腿,登時鮮血淋漓。
一聲痛呼之後,陳隱眼疾手快,托住了差點打翻的盤子,另一隻手撈起玉媸軟下去的身子。
她蹙眉問道:“沒事吧?”
玉媸看了看自己的小腿,麵色有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