綻放著乳白色聖光的石頭一入手, 那些被稱為能夠祛除邪祟、鏟除魔氣的聖潔能量便化為能燃燒一切的地獄火,頃刻間便將陳隱的靈和肉都燒出了血肉模糊的洞。
哪怕她的肉身已經經過了三層燃血禁術的淬煉,依然被熔漿般的光芒腐蝕;
若不是那副風雷玉骨又融合了上古巨魔的骨架, 恐怕連她的骨髓都會被燒成灰燼。
極致尖銳的痛苦中,陳隱看到了自己手腕上浮現出的一片紋路,同流淌的血漬一直隱入袖口。
在這一刻, 她什麼都明白了, 更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
手腕上的魔紋乃是融合的魔種之氣。
在這聖物的催化下, 魔紋直接暴露;
若是她的臂膀沒有袖擺遮掩, 眾人便能看到那青黑的妖異紋路一直從手腕爬升到手臂, 最後形成一隻魔獸圖樣盤踞在她的肩頭。
恐怕不光是這一片,而是她隱藏在體內的所有魔紋都暴露在了眾目睽睽之下。
事實也的確如此。
從右邊臉側綻放的猩紅魔蓮, 最終紮根在她的頸側;
而那一輪真魔之眼更是魔氣森森,在她的額間盯視著下方的所有人。
吞噬了六顆上古魔種,陳隱早就從一般的修士轉化為半人半魔, 不誇張地說她單單釋放出魔氣,能比如今三千世界任何一個魔族的氣勢都要強。
更何況她周身還縈繞著一股白色的聖光。
極致的聖潔同森森魔氣對抗,驟然相碰的一瞬間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其中渾身魔紋的陳隱宛如魔神降臨。
這樣的一幕落入西方修士的眼中,更無疑是掀起了他們的憤怒。
光明神殿以聖潔為榮, 如果說西大陸的修士隊東方大陸懷揣的是不喜,那麼對於魔族,他們便是痛恨厭惡。
每一個信奉光明神的人, 都唾棄黑暗, 以消滅魔族為己任。
如今魔氣騰騰的陳隱在他們的眼中,就是千年難得一遇的邪佞,是光明神的敵人, 必須要被鏟除!
陳隱一行人爭取聖物,變成了不懷好意另有所圖;
他們明明是有東方主脈區各宗門的印章、有正經的理由和身份,可在現在就變成了蓄意潛入西方神殿、意圖毀壞神殿……
每一個人都冠冕堂皇,嘴裡高呼著誅魔的口號,一雙雙怒視著陳隱等人的眼睛,像是在看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人。
他們忘記了自家聖子們是如何在輸了比鬥,忘記了那教主說過的承諾;
隻要陳隱是魔,那她就該死。
周清漪和卜郢青試圖阻撓,但憤怒的呼聲和阻攔的動作,最終都被數量眾多的西方修士淹沒。
有人鉗製住他們,沉重的鎖鏈卡上他們的脖頸。
有修為不淺的大漢審視著他們,“你們同那邪祟是一夥的,現在還在給她開脫,難道也是邪祟魔物?!”
後頭頓時掀起了陣陣吼聲。
“抓住他們!抓住他們!彆讓他們跑了!”
“這些邪祟接近神殿,就是為了奪取聖物,想讓我們失去驅魔的能力好危及神殿安危。大家夥一起衝上去誅殺邪祟、奪回聖物!”
“殺死那個邪祟,這是光明神降下了懲罰,在指引我們驅魔!”
“……”
神情激憤的西方修士壓製住周清漪二人後,又朝著主殿下方猛然衝了過去。
將那聖物吞入識海中後,陳隱身上的焦灼感減輕許多;
雖然那些白色能量死死粘著她,但她逐漸習慣了這種劇痛後,意識反而更加清明了。
痛到極致時,她根本站不穩,也沒注意到天旋地轉間,是傅重光死死將她護在懷裡,猛然朝著神殿外的方向逃去。
陳隱的意識開始回溯到踏入這個修仙世界的那一刻。
數十年的修行和經曆,如倒帶般飛速掠過。
現如今從旁觀者的角度去看,她什麼都明白了。
這場為她而設下的棋局,竟是從萬年前便布下,從她神魂入體的那一刻便初現端倪。
她為天殘之體,便注定要在巨魔棽添的驅使下不停尋找魔種的蹤跡;
隻要她不停吞噬魔種,便會改變純人族的體質,變成魔氣的容具;
而為了補足命盤,她隻能不斷地追隨魔種,升入上三千而後找到舊中州內的裡世界,就一定會碰到兩位真神、會前往西方神殿奪取神石。
而那所謂的光明神,恐怕就是具化的天道意識,這裡不過是它締造的一個牢籠、一處完美的陷阱。
這一環一環仿佛一個精密的鎖,三千世界中的每一個人都是天道的棋子。
她陳隱是,玄陽道人和兩位真神也是,哪怕棽添也是……
雖然東西方神殿向來不和,但也不會有人相信整個西方神殿都有問題。
過去千萬年中,也不乏有東西大陸聯手驅魔的時候,上三千對這神殿的力量還是認可的。
而在這種情況下,天下人是會信任一個渾身魔氣、像是走火入魔的自己,還是美名已久的整個西方大陸。
答案不言而喻。
不需要細細去想,陳隱都心底發寒,佩服於這布局者的良苦用心。
而自己也終於踏入了這個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有風從遠處呼嘯而來,陳隱能聽到風中忽遠忽近的叫囂。
她忍著身上的劇痛,微微側眸時能看到傅重光的線條繃緊的下顎線,在往上便是那一雙幽深至極的眼眸。
身下、四周到處都是追殺他們的西方修士。
那些人從四麵八方包圍而來,磅礴的力量在天際迸發出一片久久不散的白光;
傅重光懷裡緊緊護著她,還要提起十二分的警惕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隨時防備從各個刁鑽角度殺上來的西方修士。
在這樣嚴峻的時候,他還能帶著陳隱突破重圍、不被人潮追上,已經很令人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