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楠風收攏的手指緊了緊後又鬆開:“師叔,魔尊他到底是仙尊親自帶回來的人,若是要問罰,是否應該等仙尊回來再說?”
一提起段千鈺,林天鴻就更氣了:“這筆賬我還沒跟他算!瞧瞧他現在是什麼樣子?這就是統領仙界的仙尊?好不容易有機會處死魔界的大魔頭,他卻把人帶回來仙殿,甚至收押在自己房間,成何體統?!”
“隻要魔尊一死,魔界少說有幾百年時間不敢再肆意妄為。他不做好自己的本分,還搞出這樣的名頭,是想讓仙界成為各界之間的笑話嗎?”
顧楠風眉頭微微皺起,試圖勸說:“我還是覺得此事應該等仙尊回來……”
林天鴻的性子非常強硬霸氣,就和他外表給人的感官一樣,是說一不二的人。
他推開了顧楠風:“就這件事沒得談!楠風,難道連你都還對他留有那點同門情誼?”
“你這樣的態度,你覺得你師父能死得瞑目嗎?”
顧楠風被他這麼一問給問得開不了口,因為沒有這個立場。
顧楠風的師父便是仙界前一任仙尊,名蕭衡。他一輩子一心都在修行問道,想要突破仙尊之上的境界,畢竟仙界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能夠再突破至可以出離這個世界的仙尊了。他們無一不是遇到了瓶頸達到壽終正寢的年紀,又或是在修煉途中出了事最終隕落。
而好不容易,蕭衡據說已經開始參透了那一
角,隻要再努力,或許就能夠達成夙願。可惜,他最後也成了死在葉雲卿手裡的一員,甚至神魂都徹底消散,連輪回的機會都沒有。
林天鴻說到這裡的時候,眼裡也泛起了一層薄霧:“這個仇,我怎能不報!”
葉雲卿被他按在問仙台上跪下的時候,背依然挺得很直,臉上不見半點懼意。
問仙台可視作仙殿的邢台,隻要天道認定你的作為確實乃無德之舉,實屬有罪,就會降下天雷。輕則毀去修為需要
重新來過,重則神魂俱滅,消失在天地之間。
換作以前,林天鴻也沒想過自己有一日會要請求天道降雷,懲罰自己疼愛的師侄。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立場不同,是葉雲卿自己選了一條不歸路。既然無法將他拉回正軌,那隻能阻止他為禍三界。
林天鴻咬了咬牙,抬手扯住葉雲卿身上的鎖銬:“我再問你一遍,從前被你殺害的那些人,包括你師父,他們的屍體都在何處?!”
是了,仙界的人隻知道葉雲卿犯下了滔天大錯,身上也有罪孽的印記,一切屬實。可是從以前到現在,葉雲卿卻不曾透露過他究竟是在哪兒把他們給殺了,而他們的屍體又在何處。
至今,仙界仍然沒將他們幾位大前輩的屍身尋回。
問仙台位於高峰之上,抬眼望去,前方是壯麗的山河之景,遠處的雲海在滾滾翻騰。
葉雲卿輕聲開口,卻是強硬地回答:“不知道。”
他聽見了林天鴻憤怒的聲音,聽見雷雲受到林天鴻的召喚,在仙台上方聚集的聲音,心裡一片沉靜。
痛苦嗎?是痛的。
但是林天鴻說得也沒錯,有些決定,是他自己的選擇。從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做好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
太久了,他好像也覺得有些累了。
如果他的消亡能夠讓一切歸於平靜,似乎也無不可。
反正也不影響任何人,甚至可能還是一件好事。
雷電在烏壓壓的雲裡閃爍,仙台周圍圍觀的仙人們也被那磅礴之氣影響,紛紛退避至遠處。雷雲展開後有幾百裡,雷擊還未降下,底下的人卻已經能夠從皮膚上感受到了輕微的刺痛感。
顯然魔尊是有罪的,甚至還罪孽深重。這天雷降下來,恐怕連魔尊也不一定能撐得住。
顧楠風站在人群裡,思緒在飛速轉動。
有什麼辦法能夠幫到葉雲卿?他手上,可有法物能夠擋住這天雷?哪怕僅有一半,應該也能護住葉雲卿,讓他不至於神魂消散。
然後顧楠風陷入了些許的絕望。
魔尊要承受的天雷可不是常人的等級,哪有什麼法物能夠起效?
雷光微閃,在葉雲卿清澈的紅眸裡倒映得清晰。那一抹白光落在他眼中,消散之時卻宛若驚鴻,還在眼底掀起了漣漪。
他仍是有些不甘。
那麼多年,他好不容易才擁有那麼一絲絲可以接近段千鈺的機會,怎麼甘心就這樣放手?
當年之事,那些人死有餘辜,他不曾做錯,為何要平白遭受這天罰?
他的消亡並不會讓魔界消失,千百年之後,即使沒有他,依然還會有新的魔尊繼任。那些人未必會和他有一樣的想法,甚至很可能會和先前那些魔尊一樣,對仙界恨之入骨,千方百計想要謀害仙尊——
思及此,葉雲卿的眸光逐漸凜冽,思緒也越發冷靜。
那是他好不容易救回來的人,不可能再讓人傷他分毫。
說時遲
,那時快,眾人隻見一道比問仙台所在的山峰還要粗壯許多的紫雷忽然從天落下,帶著破空一樣的氣勢落到了問仙台之上。
原以為這將會是一場至少要經曆七七四十九日的天雷,但讓所有人驚掉了下巴的是,雷雲僅在降下一道雷之後就像是脆弱的塵沙那般,突然消散。
而朝葉雲卿砸下的雷也直接在問仙台上炸出了一朵花,最終化作層層清氣,融入十方天空。
仙人們腦袋上大大的疑惑。
這是怎麼回事?難,難道魔尊他,還真的是無罪的?!
林天鴻第一時間也是這麼認為的,直到一股無形的威壓忽然重重落到他身上。再凝神一瞧,周圍那些修為比他要低的仙人們早已直接跪地,麵露驚恐之色,齊齊望向問仙台。
有些仙人甚至無法挺直背身,直接呈五體投地的姿勢,癱倒在地。更痛苦的是,他們覺得自己的身體,每一處關節和骨骼都在遭受著像是被人用力踩踏,碎裂般的痛苦。他們試圖開口,發現喉嚨的緊迫感讓他們連叫喊聲都無法發出。
問仙台上傳來的一聲歎息清晰地傳入方圓千裡內之人的耳裡,宛如恐怖的魔音,讓人心驚。
段千鈺站在天玉搭建而成的問仙台之上,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葉雲卿,臉上神情看不出情緒,眼神卻是帶著蝕骨寒意。
這一刹那,他周身的氣勢,冷冽得似是將飛鸞山上所有的霜雪都帶回了仙殿。
“看來,本尊這個仙尊,當得挺失敗啊。”
否則,怎麼總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他的底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