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的聲音漫不經心, 又淡淡的說了句, “過來。”
弘晝卻被他的形象嚇得腿軟, “阿瑪?”
“王爺, 水都好了。”耿氏走了進來, 她已經換了衣裳還將衣袖折起,“怎麼了?”
剛解開的辮子還糾纏著, 手指在發間梳的很不痛快,胤禛偏著頭很認真的將頭發扯清, “不知道,爺進來的時候就縮在炕腳裡鬼哭狼嚎。”
“……”不好意思, 那是我按捺不住的激動笑聲。
不對, 弘晝眨了眨眼, “阿瑪?”
胤禛看弘晝坐在地毯上一副傻愣愣的不知道做什麼, 起身走了過去,“又要抱?”
說了不等弘晝回應, 便一臉勉為其難的樣子伸出雙臂將弘晝攬在了懷裡。一邊拍灰,一邊道,“你已經是兩歲的孩子了,以後不能再這樣緊著阿瑪抱了。”
“不!”我明明才一歲!
胤禛看在眼裡,頗有種甜蜜的負擔般嚴肅麵容,“聽話!”
弘晝氣的叉腰,鼓起腮幫子,“不習呀俗!”
“……”
胤禛看向耿氏,“說的什麼?”
耿氏怎麼聽得懂, 又不是虛歲兩歲的孩子。不過兩父子的模樣看得挺有意思的的笑,“肯定是以為王爺不讓抱就不疼愛了,心裡不高興呢!”
“小小年紀還有脾氣!”
“這是像王爺呢!彆看元福這樣親近王爺,可要是旁人那真的是想沾身都難。前兒小蘇拉提著八哥走近些,元福還揮手上去要打呢!”
胤禛得意嗤笑,臉上‘啪’被打了一巴掌。
“哈哈哈哈哈!”弘晝很得意的伸出手來又拍一下。
“……”
耿氏抿唇,“看元福高興的……水溫了。”
胤禛的眼神幾乎寫實出來幾個大字,耿氏不好再睜眼瞎,也不敢像烏拉那拉氏那樣還有硬摸老虎屁股,隻能啞了聲色提起重要的事情。
將弘晝丟到耿氏的懷裡,胤禛風一般的腳步走了出去。
耿氏渾不在意的捏了弘晝的小臉,“你這會兒就高興吧!”
在雍親王府裡,得罪誰都彆得罪雍親王,否則日後不好的日子多了去了。
弘晝被提醒過來,剛才得意出氣的心情頓時被戳破蔫了下來,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竟然被幾句話打岔,忘了自己方才做什麼!渣爹很有可能看到自己做了什麼!而他竟然沒有絲毫反悔之心,竟然惡劣的打渣爹臉!
這不是主動的把把柄送到彆人的手裡嗎?
怎麼能這麼蠢!
弘晝忽然很迫切胤禛的回來,但他張望看不見人來,隻能痛恨的低頭敲腦袋。
“咿咿呀哇啊啊!”
聽音端著酥走了進來,連忙把碟子一丟,“五阿哥?”
“哇呀呀!”
“五阿哥!”
弘晝不抬頭不理人,嚇得聽音趴在炕邊上仰頭看,正好和那雙烏溜溜帶著水色的眼睛對上,“怎麼哭了?是不是撞哪了?頭?”
聽音也不期望弘晝能完全明白,伸手很輕的碰了碰弘晝的額頭,“是不是這裡痛?”
弘晝眨眨眼,驀地點頭。
聽音看著弘晝那白嫩嫩的額頭,她有些奇怪但還是很小心的揉了揉,“五阿哥乖,五阿哥不哭了。聽音給您揉一揉,吹一吹就不疼了。”
“阿瑪。”
“王爺?”
“阿瑪。”
“五阿哥乖,王爺去洗頭了啊,等等就回來了。”
想著弘晝還是孩子,可能聽著有人說話就能安靜下來,所以聽音就細細低聲說了胤禛來洗頭的事情。
胤禛常常在外辦差,又不像女子一樣注意風吹雨曬的緣故,所以洗頭都是讓人提醒或者時間充沛才會洗。而一般得閒了,胤禛都會去萬康閣裡坐一坐,烏拉那拉氏看見就會說一聲,就算不留宿也會包攬了洗頭的事情。這回則是恰逢初春的日子,時不時的就會下點微末小雪小雨。散步的時候耿氏發現胤禛的辮子又是半濕的,伸手將掉落在上麵的一片花瓣拿走後,便問了一聲。
得知胤禛要做主留下來,耿氏這才出言說幫他洗頭。
弘晝摸了摸自己腦瓜子,他在耿氏梳妝的時候默默的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和上輩子的他看著是另一種風格的美男子。
可再美的美男子,誰能撐得起那兩根小辮子?
這麼一想,就連小聽音的安慰也不太管用了。不過表麵上他又依舊的乖巧安靜下來,聽音隻當這法子是管用了,便笑著將酥遞了上來,“五阿哥,這是膳房新鮮做的糕點,你要不要吃?”
吃的?弘晝瞥見木幾上的渣鬥,靈機一動喊道,“呦。”
“什麼?”
“呦呦!”
聽音恍然,“五阿哥想吃肉?”
弘晝點頭,舉起了小拳頭,“呦呦!”
“那五阿哥先吃著酥,聽音這就和石太監說。”
弘晝聞言接過了酥,並在聽音的目光下默默抿了一口,他不太喜歡吃這種甜食,還散發著女生最喜歡的香氣。比起香,他更喜歡吃肉。
不過他的乖巧很有迷惑欺騙性,聽音見此滿足了,起身出去找石太監去。
石太監是後來胤禛指過來的,以後是跟著弘晝,現在臨時在留聽閣裡打雜,飯菜也是他去提。按照規矩,聽音肯定會叫奶娘或者彆人進來看著自己。
爭分奪秒,就在聽音身影在裡間離開的瞬間,弘晝先是一個翻身青蛙後退的姿勢從炕上爬下去。這裡的炕並不高,弘晝掛在炕邊少許,手一鬆就踩到了耿氏特意打高的腳榻。腳踩地,便是劉翔百裡衝刺的速度跑到了炕腳邊上準備提起匣子毀屍滅跡。
可惜提起的一瞬間,肚子裡鼓起的氣就落了下來。
弘晝無奈蹲下身,打開匣子將書塞到懷裡,而撕了兩頁的紙張細細長長,小胖手努力的抓了幾把拽進手心裡,發現沒有遺漏便回去。
下炕容易上炕難,哪怕腳榻已經是加高的了。
弘晝總覺得有人來了,嚇得後背發涼,手心出汗讓紙張條子都濕了淌出水來。他爬的艱難,隻能鬆手將紙條丟上去。等手心在身上擦汗乾淨後,這才伸出壯碩有肉的臂膀用力。
小身板很自然的帶上去一些,感覺力氣有些卸了,又伸著腿踩住炕邊上的雕花空隙,再一蹬腳便連手帶腳的攀爬上去了。
登上高峰的愉悅還未回味,就聽見窗欞處傳來了聲響,真的有人來了!
弘晝拍著胸口,連忙將懷裡的書丟到炕裡麵幾乎不用的空屜子裡。
他鬆了口氣回首,發現炕邊上是他丟開的紙條。
來了來了!
弘晝一個飛天匍匐上前,一把抓住丟到渣鬥裡。這是平時用的渣鬥,肚量和嘴都比吃飯用的更大,眼看著有些紙條尾巴還在渣鬥嘴上掛著,弘晝瞥見聽音的身影出現,連忙端起一旁的茶碗準備倒下去。
但他忽略了一整晚茶碗的重量,再加上他動作倉促得很,有一半的灑了出來潑在自己身上。
聽書幫耿氏挑了布巾就在門外候著,聽音出門的時候和她點點頭,去叫了避諱著躲在邊上的奶娘。
這麼一耽擱,聽音回來的時候也格外匆忙。結果一進門,就看見五阿哥拿起茶碗舉高,然後往自己身上潑了。
聽音驚得低呼一聲,跑了過去搶過茶碗,這才發現茶水是溫熱的,並不燙手。萬幸之後,又將弘晝抱了過去開始脫衣服。
渣鬥嘴上的紙條已經被衝下去了,晚些時候聽書就會將渣鬥倒了清洗後捧回來,如此一算勉強成功了一半。
弘晝對於脫衣服也習慣了,甚至笑著主動伸展手臂,讓聽音更方便一點。和撕書的後果比起愛,他寧願選擇一時的調皮。
不過衣服脫了一半,聽音這才注意到不對,“五阿哥怎麼一身都是濕的?”
末了低下頭,在弘晝的胸前聞了聞,又伸出手放著,“好像是發汗了,心口還跳得這麼快!”
聽音像是趴在上麵,皺眉回頭看著已經空了的鳥籠子,“八哥也不在,五阿哥是在炕上翻跟頭了?”
弘晝敷衍點頭,此一時彼一時。方才有多慌張,現在就有多淡定。對於聽音,他隻能說不愧是未來的左膀右臂,就是聰明!
十分欣慰她的聰慧和機敏,弘晝伸出手來拍她腦袋喊,“呦呦!”
小機靈聽音頓時被轉移心神,“石太監去拿了,五阿哥先換衣服吧!換了衣服乾乾淨淨的,不然會害病不能吃肉了。”
“呦呦!”
“五阿哥乖,等下就吃肉肉了!”
“次呦呦!”
弘晝堅持不懈的賣萌之下,聽音徹底忘了前事,她也深怕自己疏忽之下有閃失。就算水不燙,但也要防著有受涼的可能。
聽音手腳麻利,等到收拾乾淨又擦了炕上的臟亂,並自覺的把渣鬥也收走了。
弘晝頓時心飛揚,拍著手掌就笑了起來。
聽音不明所以,隻覺得五阿哥自得其樂也挺好的。
炕上收拾齊整了,兩位大人終於姍姍回來。
胤禛的頭上包著布巾,明明頭發隻有腦後的部分,布巾卻都包圓了。隻是額頭上打了結,讓人看著莫名的好笑,像是帶了個蝴蝶結一樣。
而耿氏則默默的跟在後麵,她手裡還拿了兩張布巾,低眉順眼的看著像是後世理發店的洗頭小妹一樣。
洗剪吹上帝走到炕對麵無人問津的美人榻上,他動作嫻熟帶著一絲美感的落座下去。洗頭小妹則帶著布巾和鬢梳過去,坐在邊上的繡墩。
“王爺近日頭還痛?”
“嗯。”
“那奴才輕些給您按一按?”
“嗯。”
洗剪吹上帝完全一副大爺的模樣,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等著人伺候。
弘晝不高興的爬下炕,小腿撥著撥著就走到了美人榻前,手掌啪的拍了胤禛的手,拽著就要爬上去。
胤禛沒有理他,隨他爬。
弘晝見此爬的更帶勁了,他才剛爬過炕,很有經驗的手腳並用最後整個人撲在胤禛的懷裡。眼看著兩人都不理自己,他也不生氣,反而笑嘻嘻的踩著胤禛的肚子伸手去拍臉。
“阿瑪。”
“……”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