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晝千算萬算, 怎麼都想不到躲過了兒童噩夢家暴的他, 竟然有一天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小姑娘打臉!
旁邊還就是弘明等十歲以上的堂兄們。
他沒有設防的往後退了兩步,在耳聾頭昏的恍惚下,就看著娜仁像是馬裡奧一樣蹦蹦跳跳而來。嘴巴一張一合的嘀咕的同時, 手上的拳頭也十分到位。
弘晝第一次沒有預料到, 眨眼眼睛就被打了。第二次他倉促躲閃,隻有下巴被輕輕碰了一下,然後拔腿就跑。
一邊跑, 還一邊罵, “你神經病啊!”
娜仁聽不見,但是看他這樣一看就不是好事,本能更來氣。見此哼了一聲, 鼓起氣來呀的大喊著追上去。
弘晝能感覺彆人詫異的目光, 慶幸這炮聲大,後遺症也厲害。至少他才剛好點的耳朵又聾了,其他人的處境應該也差不多,乾脆就這麼裝聾作啞的跑到沒有人的地方去。
他想要努力的把人甩掉, 但是往前跑了十來步, 有人把娜仁拎回去。
拎人的是那郡王, 他笑著對弘晝道,“五阿哥好久不見。”
弘晝回頭,“那郡王好。”
那郡王一怔, “娜仁性子任性傷了五阿哥, 回頭送些藥來抹一抹, 不日就能好了。”
弘晝摳了摳耳朵,“什麼?”
他聲音有些大,提高來問道。那郡王無語,猜想他方才是聽著炮聲一時耳鳴,便按著娜仁的頭往下點了點。
弘晝明白點頭,大氣的擺擺手,“沒事,小姑娘鬨著玩,爺讓一讓就是。”
雖然娜仁出手太過突然,但他並非毫無反應。不過他們初見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人家小姑娘耿耿於懷這麼久,就當是出出氣罷了。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這也沒什麼。
那郡王的大拇指豎了起來,“五阿哥好胸襟。”
聽不懂,但隱約知道是在誇自己。
弘晝露出了羞澀又歡喜的笑意,笑看那郡王父女離開。他的往後一背,準備去營帳後帶白白和追雲出門溜達去。
娜仁的身手從小見大,讓雍親王府門麵內心生起危機感,覺得自己的壓力極大。
首先,他要成功的獵到兔子!
不過弘晝的耳朵一時半會兒還有些失靈,所以他決定先練一下騎術再看。
大約是人人都往閱兵儀式現場紮堆,看見弘晝往回走時都露出訝異神色。弘晝有所察覺,幾次看去後都得到了閃爍隱晦的目光,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嗯,哪裡不對呢?
弘晝百思不得其解,袖子被拉扯一下,看見石中和他說話。
他還有些聽不清,“什麼?”
石中的聲色揚起,可惜弘晝像是信號不好的樣子,耳朵隻能模糊的聞聽到兩個字。又摳了摳耳朵,弘晝扯著脖子大喊,“你說什麼?”
“小阿哥,您的眼睛!”
石中歇斯底裡的跟著大喊,手指了指眼睛提醒。
弘晝愣了一下,後覺的瞪大眼睛,用手指了指。石中見此點頭,提醒是他的左眼。
左眼,不就是娜仁打中的那隻嗎?
弘晝原地旋轉,帶出了飛毛腿的速度來跑回自己的營帳裡麵去。撩開門簾,對著門邊淨手用的水盆低頭看去,那張稚嫩清秀的臉上依舊是帥氣。但是左眼上一圈青色,就像是白玉瑕疵一樣鮮豔奪目,壞掉了這份天然美。
博爾濟吉特娜仁!
弘晝瞪大了眼睛,呆愣的站在原地。
石中左右走著,從裡間翻出幾瓶藥來。出門在外,為防騎馬狩獵會有不慎受傷的可能,營帳裡早就收好了各種膏藥等。
兩人沒有再大喇叭似的大喊,弘晝宛如呆木被拉到一邊坐下,由著石中幫他抹上藥。
涼絲絲的,帶著一股藥味。
等擦好了,弘晝繼續蹲在水盆前看,這樣的傷就算有藥擦,怎麼也要掛一兩天吧?
再想剛才這一路……
弘晝煩躁抓頭,甩著頭發在脖子上卷了一圈。萬萬沒想到,他還是沒靠才能出名。
怎麼遮掩?
總不能把帽子扒拉到眼睛下麵!
弘晝一度絕望,躲在營帳裡不肯出來,弘暄他們興高采烈的過來也被石中糊弄了過去。
直到康熙挑開門簾。
“人呢?”
抬眼便見一道身影坐在床頭上,抱著被子瞧不出模樣來。
康熙嗬笑一聲,走近過去坐到床邊,“瑪法來了也不理?”
被子聞聲轉圈,蜷縮其中的腿腳在床上磨蹭著站了起來。被子中一小道細縫露出了一隻眼睛,身形往下略略彎腰狀,“汗瑪法金安。”
“還見不得人了?”
“嗯。”
聲音在被子裡甕聲甕氣的,沒精打采的將頭耷拉著。
康熙伸手在頭頂的地方拍了拍,“瑪法帶了藥來,見效極快,來擦擦。”
沉默了少許,身影低了下來。弘晝坐了下來,被子隨之從頭上滑落。康熙伸手輕抬,將弘晝的廬山真麵目露出來。
營帳裡頓時傳道兩道悶笑聲。
弘晝抬起死亡之眼,“不許笑!”
白白的小臉寫著嚴肅二字,眉頭緊蹙,襯得左眼上的烏青一團駭人得很。這是受傷恢複的征兆,可見是發現抹藥及時。
康熙見此點了點頭,還不錯。
自從他老人家進來之後,弘晝是越發的生無可戀,再也沒有僥幸心理了。從小到大隻有他坑彆人,可從來沒有自己摔過坑的。想著他就覺得好委屈,偏偏渣爹還不在這裡幫他撐腰,十四叔的性子說不準還在外麵笑話他女生都打不過。
可他要是不讓著,真的和娜仁打起來,那真的是沒罪都有罪,名聲轉眼就會跑到京城去。
屆時和渣爹見麵,絕對不是溫馨的親親抱抱。
弘晝心裡很委屈,他扁了扁嘴巴,張手就將自己丟進康熙的懷裡,“瑪法!她打我!”
康熙悶笑不止,一手輕拍他的的後背,“誰叫你說人家小姑娘醜。”
“我沒有!”弘晝大聲道,又低頭在康熙身上擦了擦鼻子抬頭來,“那都是八百年前的小事情了!”
果然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幼年那麼多次和小妹鬥智鬥勇,弘晝再次感受到這種奇妙的滋味,拽著康熙滿心訴苦,“她衝過來就問我認識不認識她,我還沒說話就被打了!好歹我是雍親王府的門麵,她這麼說打就打,未免太過分了!”
“雍親王府的門麵?”
“對啊!她打的可不是我的眼睛,實際上就是仗著我沒人撐腰欺負人!可想而知,她就是藐視阿瑪,打整個雍親王府的臉,還打瑪法您的臉!”
康熙伸手戳了戳眼下的青色,“打朕的臉?”
弘晝有點痛感的抖了下,用力點頭,一巴掌拍在床上,“打狗還要看主人!”
康熙被逗樂了,“你這孩子,哪裡學的這些?”
“尚書房。”
弘晝毫無義氣和道德的將事情推了過去,反正進了尚書房後確實讓他學到不少。好的不說,各位堂兄弟們層出不窮的作妖姿勢都讓他大開眼界。
所以,他不算是胡說八道。
康熙看他腰背挺直了,氣勢一點都不少。
活了一把歲數,跪在他跟前告狀的都有許多人。什麼樣的,康熙自然都見過了。但是自家孫子坐在床上擺明的告黑狀,這還真的是頭一回。
畢竟弘皙是很懂禮數的好孩子。
康熙又戳了戳壞孩子的傷疤,眼眸彎了彎笑道,“弘晝說的是,那郡王的爵位也比老四低,不論親疏都是不應該的。”
“對!太可恨了!”
“那弘晝覺得該如何?打一頓?”
打誰?
打誰都不合適,還會傳出不好的名聲。事情最好,糾察下去問題就會說到弘晝的頭上。
弘晝當然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他抽抽搭搭的抹眼淚,趁機用小手指刮了眼睛一下。
脆弱的眼部頓時眨了起來,嘩啦啦的落下真實淚水。
淚水被手一擦,濕了半張臉。
弘晝思考的頓了頓,“事由不在那郡王身上。”
“那把娜仁拎來由你打?”
“好男人不打女人。”弘晝吸了吸鼻子,很鄭重的說道。他上輩子和小妹撕破臉一樣鬨騰也從來沒有動過手。隻是將她甩在一邊,讓她親眼看見心疼的布娃娃跟上他的變形金剛後路。
總而言之,他是有原則的。
康熙笑著點頭,“那就誰都不打?”
“可,可是我好委屈好難過啊!”弘晝仰頭喊了一聲,半真半假的,鼻子酸唧唧的。眨了眨眼後,感覺好像有根眼睫毛掉了,他更努力的揉搓掉淚好不傷心。
憋笑真的是不容易的事情。
康熙內心輕歎,麵上沉著認真的打開膏藥,在方才戳過的地方又塗上一層膏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