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化危機啊!”
外間的奴才聽得心頭一跳, 聞聲就跑了進來。
隻見垂髻小兒郎嚇得聲音又尖又高,兩腿一彈發揮自己的優越彈跳能力, 瞬間扒拉上了老父親的身上。
老父親顯然是被這突然襲擊嚇了一跳, 還沒反應過來身上就被高高掛上。
小二郎掛的高還利索,兩腿都跑到了胸口, 兩爪子就這麼抓著老父親的頭大喊, “嚇死人啊啊啊!”
有奴才耳朵尖, 聽到了老鼠兩字, 連忙追著出去幫弘晝抓。餘下的不知如何好,看著兩人, “王爺?五阿哥?”
胤禛抬手, 本來想把身上的東西揭下來。但是這孩子竄的高, 胸膛幾乎貼在臉上。那撲通撲通急速跳躍的心跳,驚得他都自然的激動起來。無奈撫在背上免得他太害怕, 到時候顛出去了。
“無事。”
胤禛安撫道,抬腳走了出去。
弘晝還緊緊抱著他,腦袋耷拉著縮到渣爹的脖子後麵, “嚇死人了媽媽咪呀!”
末了還嘟嘟囔囔的好大一堆,不外乎是被驚嚇的話。
“老虎獅子都不怕,就一隻耗子反而嚇著了?”
胤禛嗤笑一聲, 在他看來弘晸當初被嚇尿褲子很是丟人, 但是自家孩子竟然怕小小的牆角老鼠!這話說出去, 豈不是笑死人了?
不說彆人, 他這個阿瑪也是毫不客氣的笑出聲來, 帶著幾分鄙視。
“那是一隻很大很肥的耗子!”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肥的!
弘晝眼睛掃了四方,發現已經拿到身影後長舒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貓呢!”
胤禛眉頭皺了皺,“貓沒那麼醜。”
想到福綏閣那一群漂亮的貴族貓,還有那毛色水亮身形圓潤的中華田園貓們,弘晝不敢和貓狗奴爭執,隻能肯定自己的所聞所見,“真的很大一隻。”
胤禛伸手將他衣領拎高,弘晝順勢下去站在地上,抬頭就是渣爹那居高臨下的俯視神色。他的嘴角微微揚起,眼裡都是笑意,“說到底還是怕耗子。”
“……”
不好!
麵子是小!把柄一抓證據確鑿,以後他就很難有翻身機會了!依照他們愛新覺羅家喪儘天良的親情來看,他隻要承認了,回到書房可能就有兩隻大耗子盯著自己背書。
毛骨悚然!
人間地獄!
弘晝瞪大雙眼,氣勢洶湧的啪拍了胤禛一下,“不是,我是沒想到世上竟然有這麼大這麼肥的耗子!”
方才沒有在意,也沒有真正看見的胤禛輕笑,“嗬。”
“真的!瑪法總是和我說窮得隻剩下一點金銀珠寶文玩物什,我看這隻耗子肥的,比街上做買賣的百姓還肥!”
弘晝的比喻可謂是天下第一糟糕了,但是胤禛聽了心情似乎更好了。眉眼的弧度越發溫柔,手指在弘晝的額頭前點一下,“當真?”
“那當然了!男人怎麼能說謊!”
手指在男人的額上輕輕彈了一下,胤禛點頭,“這院子太荒了。”
“嗯嗯,咱們去下一個。”
邊上的奴才聞言連忙出門,耗子也沒來及抓起來收拾教訓,一眾人來去匆匆不見蹤影。
直到天色全然黑了。
弘晝坐在馬車上,因為時間被耽誤的原因,乾脆就在路上低聲背書。大概在尚書房裡考察過了,胤禛隨便他背一段就好。
他嘴裡念念有詞,掀開邊上的簾子一角,窺看玻璃窗外的景色。
京城的夜晚他看得不少,但是這麼優哉遊哉卻是頭一回。街上的行人走了大半,隻有鋪子和街邊的幾家做食的小攤上,還指著燈籠在做生意。
小攤上的爐子不斷火,白色的煙火熱氣嫋嫋升起。
弘晝以為,看房子不能隨便,但應該很容易。但事實上,胤禛每每去一個院子,地理環境朝向風水、前後主人、院中綠化擺設等等,知道的一一說來,不知道的也能抓著隨來的官員問個究竟。
不過眨眼功夫,這裡裡外外的問題幾乎都被他看穿了。
不僅如此,大概是所謂的耗子事件提醒了他。胤禛還特彆有興趣在角落四周打轉,順便的再了解周邊的鄰裡是誰家。
因為弘晝這幾年的表現擺著,在康熙心裡疼愛之餘,也不僅僅放在一個乖巧小孫子的印象了。所以康熙所謂說的給地皮,其實從某一方麵而言,就是提前給弘晝開府而已。這個地皮,他老人家也沒有說僅限於自己名下。
京城之大,氏族之間盤根錯節。地段好的宅子,一則是不好要,二則篩選下來錢也不少。
弘晝想著自己也可以酌情出點錢,所以胤禛和官員說話的時候,自己也是支著耳朵聽。這麼聽,他才知道彼時房地產的基本情況。
自古以來,稅算得上一國重大經濟來源。買賣田宅的契稅不可必要,更是買者負責繳納。
這且不說,如今的買賣方式也和弘晝認為的不同。
以前是鄰裡和宗族製度,一切都是有商有量,完整的保護他們的基本利益。如今自然也有需要,但是買賣田宅則換做了找房款製度。
即最初時買家以七兩銀子買下一畝八分地,等到下一位買家來看中時,則根據當初交易和如今的房差價找補添上,這塊地自然就能易主換人。再加上朝中明文規定,允許賣家‘憑中公估找貼一次’。即使買賣雙方已經錢貨兩訖,房子也過戶到買主名下。但後來房價有增幅,賣方仍有權利以原價輕淺為由,讓買方再掏一次錢。
找房款這種現象從明朝便有,這個現象屢見不鮮,也促使如今房地產興旺的同時,卻沒有人願意花大價錢去囤房。
而弘晝這樣找大宅院的,明顯就是大客戶,不過他背後有人倒不至於怕被人坑。
回去之後,弘晝自然跟去了書房。
書背完了,還有字呢!
弘晝昨晚已經激烈掙紮過了,今天自然是乖乖的站在一旁。他指了下炕邊,親自鋪開鎮紙等,提筆練字。
沒辦法,他現在的身高有點尷尬。經過不斷運動的發育後,明顯比著弘曆高了一頭。他不習慣卷在木幾前練字,也不想在胤禛的桌案前坐著甩腿。站在炕前練字不是一兩回了,弘晝發現自己不站腳榻上正正好。
是長高了嗎?
弘晝側目看了眼胤禛,心裡比劃了下身高後點頭。
他有種感覺,不久之後這點高度算不上什麼了。總有一日,他可以輕鬆俯視。
弘晝練了兩張,耿氏提著食盒過來了。這回她準備的多,還有胤禛喜愛的素菜。
練字,吃飯,再去散步。
不同昨日的多餘燈泡,弘晝被胤禛拉到兩人之間。他不用背書,但是胤禛對於他認真練的字很有意見。
即便他姿勢標準,但是手一動就沒有練習字帖的半分樣子。原來還好些,工工整整的,慢慢將鋼筆字練了過來。但是毛筆的筆頭軟,指尖一動就能寫出字來,所以他的字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上越發的狂草起來。
是的,狂草。
像是自有一派的狂草,偏偏渣爹還能給他找出缺點。
胤禛從始至終的心情都很好,一張嘴就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弘晝聽了半天,見他老人家還不肯停嘴,反而言語中讓他不要練草書,他條件反射的哼了哼,“阿瑪練得是楷書,怎麼懂我草書的自由?”
“元福。”牽著他的手碰了碰指尖,耿氏輕聲喚他。
“本來就是。”
弘晝細聲嘟囔,迎著耿氏微微蹙起的眉頭,低下頭道,“可是我喜歡草書。”
耿氏也不好說什麼,但是身為漢人,她自然明白王爺不愛草書的緣故。
大清入關不必以前朝代,文化上的差異就是很大的問題。如此幾代下來,不僅是王爺還有皇上都練的是與狂放草書天差地彆的字體。
耿氏正猶豫,見胤禛看著她,想了想道,“習字是修煉其心,你如今還小,世事多是不知,字也多是模仿。不如學得規整有樣,以後再練草書如何?上回奴才有幸看見王爺的字,當真是寬輟自然,文雅遒勁。”
胤禛謙虛點頭。
弘晝看著兩人神色,想想額娘說的也不是錯。反正練字的時候換個字體而已,也不算什麼。
念此他應道,“那就聽額娘的。”
耿氏莞爾,“乖。”
胤禛嘴角忍不住翹了翹,果然如此。
依舊是轉了半圈,等走到院子門口時兩母子一同離開。因為接連來書房,還見到了弘晝,耿氏的心情很不錯。為防方才說的不高興,心裡會起叛逆,路上的時候她還特意說了兩句。但很快,又笑著問弘晝明天想吃什麼。
弘晝自然用意在哪,但這一招就是受用。尤其是額娘等著他放學,然後提著親手做的晚飯過來。對他而言,也是另一種久違的家的味道。
溫馨,吃起來也十分美味。
也彌足珍貴。
一段路走得格外慢,分離的時候還有些不舍。弘晝站在原地擺手,看著耿氏離開之後才回屋去。
洗漱更衣不再溫書,獨自坐在床頭屜子裡翻出自己的私產家業來。他知道出的多,根本來不及做一些短期投資,就像是個老實的農民工一樣,都一一存放在賬戶上,或者真金白銀的就在眼前。
清數鈔票這種事情是最幸福的,弘晝樂滋滋的舔了舔手指頭,笑著將票數清放在一處,再低頭將零碎銀錢銅板都串起分好。
聽音趴在床頭,她手裡拿著炭筆,聽見弘晝報數後便將數額寫下來。
她出身不好,自然也不懂什麼詩詞歌賦。但是身為阿哥的貼身侍女,弘晝覺得他有義務給自己人掃盲。需求低,學得不多,但是基本的字認得。加上筆墨太貴,她隻要了幾隻炭筆自己寫寫畫畫的練習。
成本也是有效的控製著。
弘晝一雙眼鏡幾乎掉進錢裡,反複的數了三回之後又讓聽音一起,各自算了這稅錢多少。以此確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承擔起這份債,還是直接厚著臉就讓長輩填了。
聽音算的慢,生怕弄錯還多算了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