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手腳無所適從,那股莫名又陌生的不安徘徊在心尖。隨著熱氣球的高度越來越高, 他的表情更是時空,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僵硬。
不過他的肉眼可見, 在弘暄看來就像是癡迷一樣, 反而笑著扭頭跟著看, 還不時的指指點點。
弘晝了解他的意思, 畢竟他們F4空少團已經飛了很多回了。
而事實上,這樣的景色確實難得, 也容易讓人上癮。
人說一日之計在於晨,除了自律等問題之外, 早晨的景色也是格外宜人。太陽在上麵掛著,成為初春最暖的寶貝,光芒自然的照耀肉眼所及之處, 以至於遠方都是同色的燦爛。人的肉眼不敢緊盯著看, 但是背光處望去, 陽光光芒揮灑遍地, 映著府院瓦頂、街頭、還有出門采買的人們。
他們從上至下的俯視, 隨著高度的上漲,人影隨著越發渺小。漸漸地,真的可以俯瞰四周,從而清楚這城中東南西北的高低富貧分布。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的風是東風。
東風輕輕吹, 自然的就往京城中最奪目耀眼, 也是最熟悉了然的皇宮中去。
看來去欽天監選日子選對了!
弘晝明顯感覺到天氣的友好, 在放慢加火的動作,將三人穩定在在離地一百多米的高度。這已經讓人頭暈目眩,可是一旦習慣了,反而覺得興奮難耐。
弘暄就是興奮難耐的,他們四人都是郊外飛。為了不讓長輩們得知所謂的實驗為何,還要細心的將熱氣球的布好好的折疊,再一起抱著在後角門裡偷溜出去,然後再細心的一起打開布置。實在是這樣一張大的布來不及備第二張,即便很多事情都是身邊奴才做的。
但無論是事情繁雜關係,還是在天上飛的嘗試,對於他而言,這份經曆足以讓自己拍著大腿說個七年八載的。
不對,那時候他應該成親有福晉孩子了。
所以啊,可以說一輩子!
更不要說正大光明的在皇宮上麵飛了!
弘暄扒在船邊,伸出腦袋就像往外喊,“嘿!抬起頭來看看爺!”
他隻是頭支了一半,再伸出手來吆喝,實際上身體還被安全帶禁錮著。
康熙看得心驚肉跳,但看弘暄從腰部至下動都沒動,這才放下心來。他察覺到高度穩定,身體略微適應,自然的放鬆下來完全欣賞這片江山。
高挺隔離的宮內,略顯黯淡的琉璃瓦被陽光揮灑,重新抹上第一道光芒。偶有鳥兒悠然從空中飛過,與日出之後的晴空白雲一道,構成故宮的雍容華麗,映出獨有的輝煌彩色。
雪已經散儘,露出了重重朱門深深庭院。
初春生機俏麗露出頭角,屋簷上的十一神獸也褪下雪衣,沐浴在這片日出暖光中。
皇宮中心以三大殿為主,其餘則分於兩側。按照之前內務府的來稟報,如今宮中有九十八處院落,再各分有多出房屋。殿與顛之間,街巷與街巷之間,儘都密密匝匝相連。
這座從出生至今,已經住了六十餘載的皇宮,康熙似乎頭一回真正的看清楚,又有些陌生。
“瑪法您看那裡!”
弘晝叫他,生怕他就這麼癡迷於自己的大院子忘了外麵的風景,“那是哪裡?”
康熙聞言抬頭,往外一看,“你說的哪個?”
“就那個看著不一樣的。”
“那是大佛寺。”
“哇,我還沒有去過呢!”
弘暄對此不大在意,“一聽就是拜佛的地方,有什麼好玩的。”
康熙一怔,他不在意孩子對此的天真言語,隻是忽然發現在可控的高度下,他竟然看到了京城以外的大佛寺?
那若是真的往上飛呢?
可否真的有一日,就如他曾戲言的,可以去宇宙看看?
身為一個皇帝,哪怕年邁遲緩也不能改變滿心報複。對於飛這種事情,實在是個人的愛好與否。康熙對此並不癡迷喜愛,可是他們能夠做到這一步,殊不知還有許多不可能的事情也能夢想成真?
就如弘晝在沙龍交流會上曾言,或許他們凡人也可以有千裡眼順風耳?
平緩下來的心跳又猛然的躁動,康熙不自覺的從脖子到臉上都是充血紅潤的狀態。他眼神終於了期許,抬頭看著天空和幾隻鳥兒,聲色低啞的歎息,“這天,當真是一望無邊。”
“對啊,這地也大的無邊。”
弘晝乖巧的應了下一句。
兩爺孫對視一眼,而後輕輕一笑,“世界真是大。”
“誒,這鳥怎麼不過來?小東西!”弘暄癡迷的看著外麵好奇而同行的小鳥,那鳥兒顏色斑斕漂亮,讓他忍不住的起了誘騙帶回家的心思。
可惜,天空是小鳥的家。
三人順利的和它擦身而過,心神放鬆的看著這段獨特的短途旅行,直到落在弘晝勘察的平地上。
他們在上麵飛,底下的人擔心不已,早就帶著人馬一路跟隨。眼看著順利著地,還在草地上滑了幾步,胤俄興奮的上前喊道,“好了好啦了,到爺坐了!”
弘晝不得不給他一個抱歉眼神,“今日是東風,十叔坐上去就真的飛遠了。”
“啊?那怎麼辦?”
胤俄沮喪不已,滿臉的失落。身旁弘暄見此不由捂臉,這阿瑪的反應也實在是太……丟人了。
但下一瞬,胤俄眼睛瞄到了他,“那不能掌著再飛回來?”
弘晝連忙喝止他的蠢蠢欲動,“逆風不可行,更何況弘暄還不能完全懂得去駕駛。”
這東西到底有很大的危險,如果貿然的誰都上去,出了事情一家人還怎麼相處?
胤俄聞言肩膀一落,而後抬手拍了弘暄的腦袋一下,“平時多厲害,怎麼還這麼蠢!”
“我會開!”
“小五說了不會!”
“我隻是沒試過一個人開!”
“那就是不行!就是蠢!”
“我要和額涅說!”
“爺一沒打二沒罵,就你姑娘似的就會告狀。”
“……”
兩父子開始打嘴仗,康熙不免也問了弘晝幾句。胤禛等人也是羨慕,但也自然的站在身邊,想著聽一聽了解一下。
胤禩還歎了一聲,“沒想到,孔明燈還能載人飛。”
弘晝聞言一笑,從外表和理論而言,其實這和孔明燈沒什麼差異。
雖然說載人等要承載一定的重量,但熱氣球的理論很簡單。就和水泥一等,時代可以做到,隻是缺乏了指導的方向而已。在弘晝的記憶裡,世界上第一台熱氣球的出現,還是幾個外國人蹲在裡麵燒稻草飛的。當然冒險精神的第一步都是很微弱的,可是成功之後就引導他們不斷創新,直到後來就有了完全體的熱氣球。
而如今世界上第一台熱氣球,就是弘晝的這一台,和後世比完成度是足矣驕傲了。
弘晝認真的給他們講解一遍,途中他們問起的問題,弘晝都可以自然解答。直到他笑著,看著突破重圍而來的伊麗莎白。
她漂亮的眼睛就像是方才和他同行的藍天,輕輕一笑,“列夫,坐這個是不是可以回家?”
家,當然是沙俄了。
弘晝怔了怔,得意的笑容微微斂回。站在對麵的安娜見此,伸手拉了伊麗莎白一下,“抱歉。”
安娜擔心,這會影響弘晝的意氣風發。
實際上,弘晝感覺腦子被敲了一下,得意的情緒落了落,“不,以後可以的。”
這隻是加工造出的熱氣球,隻為了給康熙的腦袋強調大清的藐小。所以看起來精美厲害,世界上不能足以支撐長途的飛行。
至少他要經過測試之後才能肯定。
更重要的是,弘晝用言語簡單解釋並安撫了伊麗莎白。在兩姐妹期待的神色下,他自然的把話題落到下一個。
人可以天上飛,那為什麼不能理論轉移,讓車自動跑呢?
蒸汽車。
弘晝坐在康熙的馬車裡,胤禛仗著嫡親阿瑪的關係擠了上來,還有胤礽胤禔等。他們不一定愛這種科研小問題,可是想象一下可以自己高速不停跑的車?
他們還沒有經曆過這種便利,但不能掩蓋他們去想象和激動。
一眾人擠上去,擠不上的就自己騎馬挨著馬車同行。弘晝提高聲量,就像是沙龍會時候一樣,看著瑪法和各位長輩們開始丟幻想的小糖果。
魏珠甚至被趕在了馬車後,耳邊不時聽見頻繁的言語說話聲。等到回去中華科學院的時候,他發現各位爺的神色都變了。
就像是……看見了漫天的熱氣球在飛一樣。
原諒他才疏學淺,隻能這麼解釋才算勉強說明當時情形。
不同的是,弘晝是其中最為精神的。經過這些年的努力和實踐,他已經有獨一套的解說。
因為嫡母的孕期不適,所以他會想要一輛平穩的四輪車,從而出現了自行車和平穩的水泥路。
因為覺得天熱,所以他想了可以自己動的風扇,從而可以做女子防身神器,照明的燈等。
因為琉璃的盛行和漂亮,所以他想要嘗試變得更輕更有多變性,從而有了輕便車窗和輕薄鏡子以及單向鏡。
因為好奇世界的寬闊,所以他想上去看看,從而將孔明燈做成了熱氣球,再同樣理論去思考蒸汽車的可能。
……
這每一樣都是常人不可為,卻也是弘晝的赫赫戰功,誰都拿不去。
愛新覺羅家的爺們對弘晝送上肯定的目光,默默的將他在自己心裡的位置推到靠前處,順便送上一個愛的小拳拳。即便這是傷仲永,這些成就也足以讓名揚四海,錢財滿貫了。
事實上,弘晝已經是同輩人之間最富裕的人。
畢竟他沒有妻妾子女,手下的奴才全都是胤禛發月錢的,除了這些支出外他幾乎都收著了。
等回去的時候,弘晝自然看見被眾人微攏的五位女子。
德妃,嫡母,額娘,福宜。
還有福雅。
這五個因為他的榮耀而麵上有光的女人,幾乎瞬間就看到了弘晝,福宜也是瞬間就撲了過去。
同齡的小格格小阿哥圍著她問東問西,福宜一開始還得意洋洋好不高興。一口一個我阿哥,誇得像是一朵花似的。可是一連說了好些都停不下來,經過幾方教育的福宜很自然的挑剔出這廉價又聒噪的誇讚。小腦仁頓時疼了起來,偏偏人多勢眾比不過啊!
弘晝自然的抬一腳在前,伸出雙臂來。在小姑娘撲過來的瞬間,後腳發力穩穩的紮住,再體貼的拍了拍背,“怎麼了?”
“阿哥好厲害!阿哥最棒棒!”
小姑娘開心的直笑,甜絲絲的彎了眉眼。在弘晝彎腰拍撫的瞬間,兩手迅速的摟住他的脖子,然後她往上一跳。
親了一口。
女孩子撒嬌天性更強吧?
弘晝覺得這一親,整邊臉都麻了,然後他自然的側過臉。
小姑娘再踮腳,抱著他深深的親了一口。
說親,感覺更像是狠狠地戳下去,以此表明自己的情緒。
弘晝的心裡軟的一塌糊塗,輕撫小姑娘的發間兩下,就看德妃過來了。
德妃先和康熙行過禮,而後笑著將弘晝拉到身邊來,就像是小姑娘親他一樣,她老人家也捧著弘晝的臉狠狠地親了幾口。
這,這太熱情了吧?
弘晝暈乎乎的,就聽德妃一水的彩虹屁下來了,“當年看見弘晝這孩子,就覺得不一般。你看著濃眉生的多好,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這鼻子直直挺挺……”
平時言語沒有代溝,結果激動起來弘晝就感覺到了彼此的文化差異。彆看德妃是包衣出生,竟然也是自考高中生的水平。再加上文理科的不同,弘晝幾乎是仰望的眼神去聽德妃的風水誇讚。
她老人家一邊誇,還忍不住的摸摸,以此表示這話的真假。
更要命的是她身邊有個小跟班,福雅。
這位姐姐本來就對他不錯,去年那場病好了之後,連同李額娘的態度都是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自己感激和喜愛的弟弟出息,她心裡也高興。不過福雅畢竟同父同母的格格,再加上弘晝的年紀也大了點。
福雅不能像兩人一樣飛撲,所以她儘職儘責的在旁點頭,“瑪嬤說得對。”
“阿弟長得好!”
“瑪嬤說的太對了!”
她應著應著,福宜也跟著附和。
弘晝一臉窘迫,覺得臉上被摸得地方有點癢。他抬手摸了一下,就見烏拉那拉氏對他笑了笑,“弘晝這孩子麵皮子薄,行事也低調。母妃再這麼說下去,這孩子都受不了了。”
德妃聞言,拉著弘晝的手就開始感歎,“真真實實的好事情,有什麼受不了的?你以後可是那個,”
福雅忙道,“科學家。”
“對對,科學家,那就是為民造福的聰明人。你看今日這開幕儀式就做得很好,沒有什麼好害羞的。不要像姑娘家,大方一點……”
德妃伸手幫助弘晝挺胸抬頭,做一個自信的小可愛。
福宜見此也忍不住挺直身子,再翹翹小屁股。
被老人家上下其手,弘晝本來無所謂的臉上驀地紅了紅。
烏拉那拉氏莞爾,輕輕的喚了一聲,“額涅。”
弘晝給人的印象是比較深刻的,德妃本來是疼愛的心情說兩句而已,擔心小阿哥內向不便日後辦差,也不一定真的信他麵皮子薄。可她被提醒的低頭再看,心中不由信了幾分。
再怎麼厲害,那也是孩子啊!
孩子內裡還是羞澀天真的!
想來這孩子有主意,老四家的也不好真當親生的樣樣都念叨,如此德妃更覺得自己有這個義務去說一說了!
德妃十分的善解人意,弘晝不得不當一個假笑男孩,抬頭看向揶揄發笑嫡母。
太特麼黑了。
渣爹真是找了個好媳婦啊!
弘晝心中暗歎,但怎麼都不能阻止自己被各位男女長輩的擁堵下備受磋磨。德妃硬是拉著他秀了很久之後才放手,福宜趁機抱住他的手臂,就像是無尾熊一樣走哪抱哪。
但儘管如此,身為主人公的他還是沒有和福宜感受片刻的安靜。
一撥走了又一撥。
男的勾肩搭背,垂肩膀就算了。女的嘰嘰喳喳,有些長輩們不拘小節,抱著就是親。
福宜見此有樣學樣,嘴裡嘀咕道,“我要最多的親親!”
孩子性的爭寵,弘晝也是痛並快樂著,直到擺上了宴席時,他這才得了空隙。耿氏也在再許多的福晉側福晉之間走出來,和他說上一句,“元福真厲害!”
半天的光景,弘晝覺得整張臉都是殺菌口水,肩膀手臂也像是重活之後一樣疲累。總而言之,他覺得自己哪裡都不乾淨,還累得慌。
直到此時耿氏的輕輕一語,弘晝鼻子一酸,像是回到了幼兒園拿著小花花回家一樣。
弘晝吸了吸鼻子,“額娘。”
“嗯?”
“你怕不怕高?”
“應該不怕吧。”
“那明早上我們一起飛。”
晌午時分,春日暖光緩緩落在身上。為了今日的大日子,耿氏特意換了一身青色的旗裝,清雅素淨。妝容也是如此,隻有頭上一朵紅色的簪花,迎著勾弧的唇瓣豔麗。
弘晝的身量高了許多,但他至今也不過是過了耿氏的腰間。他抬起頭,就看見清秀麵容完全的落在明亮處。很自然的,就像是打了一層自然白光,映得她眉眼溫柔,瞳孔的顏色像是淺淡的瑪瑙。
流轉萬千,走馬燈似的轉了一下。
瑪瑙顏色更深,嘴角的豔麗更濃,耿氏坦然輕笑,“好。”
“那額娘今夜就住在我的小彆墅裡。”
耿氏側頭,看著那寬闊的三層木樓小彆墅,再次點頭,“好,都聽元福的。”
隻有孩子大了,父母才會真心實意的說這句話。弘晝莫名的從裡麵聽出了一點情緒,但很快就被哈哈笑聲打斷了念頭。
來者是耿家人。
當年在周歲宴上驚鴻一瞥,對耿氏格外體貼疼愛的耿德金忍不住笑,走到弘晝身前就是正正經經的行禮,“奴才見過五爺,五爺金安。”
弘晝沒躲開,隻能受著再正正經經的送上見長輩禮,“弘晝見過外公外婆,還有”
“誒不可不可。”
弘晝自然的後退,“舅舅,望外公外婆和舅舅安好。”
小時候不知道,後來才明白耿家人雖然是旗人,但是私底下還是習慣漢人的稱呼。不僅如此,生活上的習慣也是如此。
耿德金和劉氏受寵若驚,卻又欣喜不已,“好孩子!五爺當真是頂好的孩子!”
耿長君也是笑道,“看你們還說我中了進士是燒高香,你看看,這就是咱們家有這種智慧遺傳!”
他話音沒落,耿德金和劉氏就抬手打他,低聲罵道,“怪不得你三年不得回京,話都不會說!”
“不是,怎麼不是了?你們看這皇家多少年也沒出現這樣一個曠世天才?怎麼我姐姐就能生出這麼一個來?智慧遺傳啊!”
耿長君說的都是自己深信不疑的事情,對四人更是挑著眉頭很是肯定。弘晝聞言笑了笑,就看著二老開始打人了。
不對,是掐人。
雖然他們站得遠遠地,但為了外在形象問題,耿德金和劉氏自然的選擇掐肉。
耿長君當時臉色一變,分明彰顯出二老多年的功力來。
弘晝莫名的輕鬆下來,忽然有些遺憾。耿德金因為年齡和身體原因,準備就要致仕養老了。要不然,他還能讓他在自己的院子裡散散步,領個閒差。
額娘肯定高興。
但即便不說,耿氏已經很高興了。她覺得今日就像是夢一樣,夢見弘晝留下自家人,坐在院子裡的彩燈下嘗試夜燈院景,欣賞著頭上的煙花宴。甚至皇上還點了她的名字,見到她是認可的點了點頭。
弘晝對她一笑。
一切美好恰到好處,夢醒時分,耿氏還忍不住狠狠掐自己一把,然後被弘晝拉到了熱氣球上飛了一段。
等回到王府之後,耿氏蹲在後院裡。她摸了摸大花小花,神色還有些渙散。忽然間她像是想到了什麼,捧著小花的臉左看右看,再捧著大花的臉左看右看。
兩張相似的黑白臉,呆呆的,木木的。
隻有低頭吃東西的時候神色虔誠而認真,認真到耿氏又盯了許久,之後嘀咕一聲,“白白可以當馬,會狩獵,還會抓人,你們兩到底會什麼?”
弘晝總不能養兩個吃白飯的吧?
耿氏想到大花小花長大之後越來越誇張的胃口,頓時開啟了一對二飼養員的專心和認真。
弘晝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他笑得眼淚的都出來了,最後找了一本神話話本。特意將蚩尤篇折了折,期望耿氏可以挖掘大花小花的各種可能。
之後搓搓手,繼續自己的事情。
中華科學院的正式開幕,代表宮裡那小小的如意館也隨之搬遷過來。不僅如此,還有弘晝認識的法語傳教士等,隻要他覺得有可取之處的,都能得到一份許可牌子來共同探討未來。除此之外,還有弘晝當初拉的弘曦等一幫子阿哥。
他們本來就有些興趣,再看弘晝努力了兩年都能飛了,一個個更是摩拳擦掌的想要乾一番大事情。
為了能夠打出名聲來,弘晝先是帶人一起做實驗,讓人在幾個省之間都準備圓台一樣的降落點。
等到一連成功了五六次,新一期《大國報》模板裝在匣子裡,然後由最新的幾位飛行員各種駕駛熱氣球低空飛行,以此保證全國各地的消息能夠快速傳達。
這樣有三個好處。
一是穩固《大國報》的地位,就算以後有再多的報紙,也不一定能做到《大國報》的時效性。
二是順便給中華科學院打廣告,告訴有理想抱負的年輕人們,天下不僅僅是科舉這一條出路。
三是給整個大清的形象打廣告。
當一個國家能遇到與時俱進,願意做出這些事情的時候,就證明他的強大和進步。
關於科學院廣納賢才的要求,弘晝花費了兩天的時候。白天和傳教士大臣等聊,晚上抱著被子去找康熙聊。
弘晝很清楚,像他這樣偏科的少年少女不再少數。像是科舉製這種,往往就會將人才篩選一半下來。一個國家要有文武才能強大,同時這文也是有所區分的。
康熙大約是明白一些,也看到弘晝的苦惱之色,便和如意館的人一同出了十道題。隻是弘晝說這次篩選人才,不需要拘泥男女性彆之上,眾人都表現出了一致的不認同。
如意館六樓。
弘晝坐在第二位上道,“為何不能讓女子來?人生來就是女人生的,更何況究其根本的最初,那還是母係社會的時候呢!”
“五爺說的極是,可自從轉到父係社會至今兩千載,又為何沒有再變回去了?由此可見,這國家還是要留給男人們做主才可,否則斤斤計較於小事,如何能成大統?”
“這科學院乃是大事,可以影響未來大清在世界的地位。這都是五爺您說的,如何能將此來冒險呢?”
“是啊……”
沙俄傳教士開口,眾人附和相言。弘晝不好硬說,他皺著眉頭,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爺話還沒說。”
康熙沒有言語,隻是點了點頭。
眾人閉嘴,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絲毫沒有搭理桌的另一麵還有兩位沙俄公主。
他們恍若不見,後兩人既憤怒又無奈。
弘晝抬眼,目光在眾人身上遊走一遍。在他有生以來,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是順遂完成的。雖然有些磕碰,但都算不上什麼。唯獨這一件,兩千年的男女觀念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言說。
他認真的想了想,挺拔的身姿忽然沒有形狀的歪靠座椅,語氣輕鬆道,“你們說的也沒錯,”
“我就在這裡搬弄是非說兩句,如果說的不對,還請沙俄的傳教士不要介意。”
被點名的人搖頭,“五爺請說。”
“之前聽聞你們的彼得沙皇的故事,覺得他真是英明神武,乃是一世明君。可惜家門不幸,命裡的子女緣太短了。至今為止唯一的兒子奔走他國不歸,膝下隻有兩個女兒也在咱們大清,可惜了。”
沙俄傳教士臉上麵色不好,想了想道,“多謝五爺關心,正好得到消息說王後有孕了。”
“恭喜恭喜!”弘晝敷衍的拱了拱手,“不過聽聞你們王後前前後後也生了七個孩子,彼得沙皇年紀也不輕,看來也是盼子辛苦啊!可在此之前呢?”
弘晝眼眸直直的看著安娜和伊麗莎白,“之前聽聞兩位公主的兄弟姐妹都早夭,就算這一個是弟弟,是健康長大的弟弟,那需要多久?”
“而在這段時間裡,彼得沙皇年邁,兩位公主卻聰慧機智的坐在這裡,和我一起共創《世界報》。請問,她們差在哪裡?”
“兩位公主金枝玉葉,乃是形勢所需,這又如何是普通百姓可比的?”
有人歎了一聲,弘晝扭頭看著他,指了指笑道,“你這句話就很有意思了,為何金枝玉葉的公主可以做到這些,而普通女子不能?”
“她們沒學過?”
一道清淩淩的聲音傳出,說話的是伊麗莎白。她顯得有些緊張,咬了咬唇瓣道。
弘晝驚喜的點頭,“伊麗莎白公主請說。”
有些話其實不用說,但是身為公主都有一個想法。雖然她們和大清的公主不同,然而所有人的第一繼承人都不會是公主。而這個念頭,從方才她們被眾人忽略的言語中越發清晰。
那就像是一把刀子,清晰的戳中了她的胸口,並告知這個事情。
伊麗莎白並沒有想要弘晝說的皇位,可是兩者之間長久的差彆就像魚刺卡在喉嚨裡。原來是無關緊要的,卻也如弘晝所言,彼得沙皇的後嗣太少,很有可能被人趁虛而入。
等到那個時候,她們何去何從?
明明不考慮她們繼位的可能性,可一旦失敗之後,她們反而要承擔這裡麵的風險。
憑什麼?
又為什麼?
弘晝對她微微點頭,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伊麗莎白胸口有骨氣存著,她側頭看了看安娜,那雙深藍色的眼眸寫滿了憂色,又有隱隱的驚喜。伊麗莎白無端的被鼓舞,“因為她們沒有人教導過,不認識字,不知道國家大事,一輩子的世界就隻有很小很小的房間。”
此外,都是彆人的。
弘晝還算滿意,“是啊,我聽聞前幾年有一位狀元,據說出自書香門第,除他之外幾代中竟然還有兩位狀元四位進士?朝中大臣還為此稱讚,瑪法更是提筆讚她家中父母言傳身教?”
莫名其妙被拉下水罵了一句,康熙不由摸鼻子,“卻有此事。”
隻因那家中男女都是書香門第,幾代夫人都是有學識之人,故而幾人幾次被叫到禦前的時候,他們都會自己的母親格外仰慕和誇讚。這一家子的品德高尚,又頗有才情,在康熙這裡也是掛了名頭的。
說不準場上的人出去半天,對方就知道自己被弘晝舉列子來罵人了。
“所以啊,既然把女子束縛為半字不識之人,又怎麼能嫌棄人家斤斤計較呢?”弘晝嗬笑一聲,看著方才出口的人道,“我還沒嫌棄你有腳臭呢!”
那人連忙縮了腳丫子,不敢吭聲。
看有人動容,有人皺眉,弘晝破罐子破摔,半真半假的笑了一句,“再說了,人家女子好歹能分清是不是親生的,這點可比咱們強多了!”
“弘晝!”
“五爺!”
這話過於荒誕,康熙聞聽都是側目叫了他一生,弘晝聳了聳肩,“本來就是,兒子女兒都是自己的血脈,為何要分這麼清楚?”
“五爺此言差矣!女子總是要出嫁的!”
“你們是擔心這個?”弘晝聞言哈哈大笑,“那還不容易!讓你女兒招贅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