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做事儘職本份,並不需要誇讚。若是他做得好,得到了皇上的看重,那就是最好的誇獎。如果讓皇上誇獎,還記在了心裡,那便是最好的結果。但無論如何,這都是應該做到的。
自得狂妄?
他從未想過當年羹堯。
鄂爾泰的神態很客氣,弘晝將此看在眼裡,也不介意。鄂爾泰常在外任總督,但他行事還算開明,不會像那些老官一樣封建難以溝通。這次因為西北交戰,鄂爾泰出任三邊經略,赴陝甘前線督師。一是參加登基大典,二是回京複命。
他確實是有功,所以弘晝很願意給功臣一點人性化獎勵,“懿貴妃常常說起舊事,也曾提起你,說是很想念。”
“這……”
“彆緊張,朕是覺得你們父女分離實在酸苦,想著你們今日見一見?”
弘晝這麼說了,鄂爾泰自然就是謝恩了。
聽著不是很機密要緊的事情,大臣們也總算放心的把腿邁大步離開。等到出了門後,仿佛隻有一條狹窄的路般,紛紛擠在一起擦肩接肘的議論,“總督大人當真是厲害。”
“是啊,從太上皇到皇上這裡,聖眷正濃啊!”
“那和富察家比呢?”
“富察家是差了些,但皇後有嫡長子,還有許多兄弟……”
“……”
眾人議論紛紛,在殿內憋著煩悶,一時之間也跟著打開了話匣子來說。他們還算是謹慎的,瞧著有人走過都不多說話,但這裡是皇宮。
說的所有話,一字不差的複述給了弘晝。
弘晝摸著下巴想,“果然人的天性就是八卦。”
“……”
“還有呢?還說了什麼?還有那個章佳大人,可醒了?”
“說的話,奴才都說了。至於章佳大人,出宮不久久醒了。不過聽聞皇上特給了休沐的日子,所以就要請在家中休養一陣。”
“嗯,是要休養。朕庫房裡有一些適合老人家滋補的藥,你挑一樣送過去,讓他好生休養。日後事情多的是,這點小風小浪都過不去,氣死了回頭還要怪朕。”
弘晝體貼的說,之後就忍不住嘀咕起來了,讓章佳大人聽見的話,估計就真的翻著白眼死過去都有可能。
奴才取了其中兩句話,好好的安慰了幾位大臣一頓。
幾位大臣麻痹性的告訴自己,一切都還好,都會好的!但在新的《大國報》出來那天,章佳大人真的氣得吃睡不好,大夫也幾乎是住在了府裡。
《大國報》的前三頁,基本上都是國家大事和當時重要時事。若是皇上有對外可說的政事,基本上就是頭條新聞。
今天的頭條標題就是,‘廢除剃發令,可否?’
下麵的主要內容,就是詳細的說明了弘晝設下的廢除令。其中的緣故、想法、具體廢除要求等,一一寫出來。再在最後的地方提出一個全民調查計劃,申明在之後會有當地官員進行訪問了解。
這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既顯出自信和大氣,還能搪塞官員們說的天下看法。
此事一出,後宮裡的嬪妃也都知道。
鄂爾泰進宮來了兩次,額林珠後來哭了幾場,也言說為了感謝請弘晝過去。弘晝真的過去,就看到額林珠一雙眼都是紅的,想來之前哭的太過厲害,以至於根本無法遮掩住。
額林珠也覺得不好意思,“爺不是說的明日來嗎?”
“怎麼?不想見朕?”
“怎麼會!”
額林珠連忙搖頭,之後又羞赧的點了點眼角,“是我瞧著麵色不好,怕爺見了之後,以後想起來都是這幅麵容了。”
弘晝用手刮臉,“羞羞羞!你怎麼知道朕就要想你?”
“爺!”
額林珠撒嬌似的喊了一聲,那音色又軟又柔,說不出的甜膩。
弘晝故意掐她的臉頰一下,“行了,你的姿容朕心裡有數,不會醜的。”
他是在安慰,但是語氣和話語就有一點點的微妙。額林珠仔細看了弘晝的臉色,發現他真的是隨意的一句,心裡鬆緩又是懊惱。她算不上很出挑,但年幼時也是手帕交裡不錯的。隻可恨這後宮裡女子樣貌出眾,再聽得一些閒言碎語,心裡不免的擔憂。
自己的恩寵和貴妃之位,難道都是阿瑪的緣故?
“怎麼了?”
額林珠抬眸,見自己隻是麵色無笑,爺都極快的發現關懷。心裡自然的帶著一絲甜意,“方才都是說笑的,隻是原來聽聞江南有幾道難得的新菜,正是合爺的胃口。本打算明日親自做,爺提前來了,反而就沒有這個口福了。”
“這有什麼?朕明天再來就是了。”
額林珠手指在袖子上扯了扯,眉梢眼角的歡喜肉眼可見。隨著想到外麵的風聲,笑意帶上些許擔憂,“我無意間聽了廢除剃發令的事情,爺,萬一這調查上來反對的多,那要如何?”
全天下的百姓都是公開告訴,額林珠說這件事也沒什麼。相反她為人是聰明的,膽子也有些大,難得聽她這麼擔憂說話,弘晝笑出了白牙來,“傻妮子,怎麼可能會反對的多呢?”
就算有,他說沒有就是沒有。相反這剃發令是好事,緊跟著百姓的服裝民俗等問題也隨之開放。這些都是寫在報紙上的,百姓們不懂國家大事,但是事關自己好壞總有個基本辯駁的本事。
額林珠是怕弘晝脾氣上來,還真的弄實實在在的調查。一聽這話,她哼了聲,“我哪裡傻了?”
“哪裡傻?那讓爺看看!”
兩人年紀相仿,年輕又知道了滋味,說笑幾句用過晚膳之後就關上門。兩盞燭台點著火光,額林珠麵皮薄,想要掐了。弘晝沒有答應,隻是將火光弄得更小,讓它們在床頭床尾各自帶著微弱的細光。
朦朧昏暗的屋內,一方寬大的床榻,正正好的躺著兩個癡纏的人。
弘晝知道自己不太會甜言蜜語,所以必要的時候都會配合說兩句好話。但他骨子裡是很務實的,就算是普通聊天,他也能說一堆的乾活。
比如飛艇起飛前的準備,然後駕駛人的操作,以及飛上天空後的高低起伏。
弘晝飛的多,他今夜就聊得是一次略顯刺激的飛行經曆。有狂風,有暴雨,有座座高峰,還有一條又一條清涼寬窄的河溝。
伴著清越的鳥聲,渡過了這千山萬水。
次日醒來,弘晝一身清爽出行。路上的時候想起胤禛說的話,早朝之後特意叫了弘時弘曆過來。
“朕往日忙碌起來少有照料,汗阿瑪又出遊而去,想來少則一年,多則兩三年都不會回來。汗阿瑪臨走前叮囑,想著兩位太妃在宮裡也是日子煩悶,若是太妃們願意便可到王府裡住。”
新帝登基,有兒子的太妃們有所依靠,就算不是當時也最多兩年後就能跟著出宮到府裡養老。雖然說王府裡比不得皇宮,甚至比著還要小,但到底更自由了,還能出宮。王府中還沒有誰比她大,也是熬出頭的代表。
不過那是先帝駕崩的情況下,康熙當時退位後讓一些太妃出府而居。但嬪妃太多,依舊把太妃們的寢殿塞的很滿,至今還有幾位尚在。再加上齊妃等人,更覺得寢宮過小。
但不管怎麼說,齊妃熹妃對此應該是高興地。作為兒子,弘時弘曆聽了也願意。
弘晝也輕鬆,決定這個好消息讓兩人送過去。至於具體的出宮時間,弘晝沒有硬氣要求,就看他們自己的安排。
在此之前,全國的調查報告完美並成功落幕。
眼看海外的家書沒有來,弘晝估摸著他們玩到興頭上,亦或是康熙幫著阻攔住了。心裡默默的道了一聲謝,弘晝便對外道今年選秀。
新元元年事情很多,大臣們沒想到選秀之事峰回路轉,竟然又見光明。家家戶戶興高采烈的準備,隆重的把家中嬌養格格送進去。
看著那些嫩得掐出水的格格們,佛爾果春等人心裡有些酸,之後又覺得好笑。著不在意的人,忽然間覺得要選秀。不僅選,還自己騰出時間來親自來選。
比如此刻,弘晝興致不錯的還把頭往前伸了伸,用很好奇的語氣問,“頭一回進宮?”
樣貌出眾的秀女戰戰兢兢,“是。”
“不要緊張,就是隨便問一問。”
“……是。”
“感覺如何?這宮裡呆得還習慣嗎?”
“……宮裡很好。”
“那算了,下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