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還在那邊絮絮叨叨地說,“你都二十五了,什麼時候找個女朋友回來?公司的事情太多,不如就放放權,你堂哥他們不是也在公司上班嗎?把公司給他們管也行,都是一家人……”
“……”
沈元嘉沒回話,身上的冷氣更濃鬱了些。
一家人?當初沈父突然去世,還沒立下遺囑,家裡亂糟糟的。那群親戚明麵上打著為他好的名義,暗地裡誰不是想著要來分一羹?那醜惡的嘴臉他都現在都還記得,就屬沈大伯一家上躥下跳得最歡,還好意思跟他提一家人?
他不太明白自己母親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還認為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家夥都是好人,時不時勸他把公司交出去。
沈元嘉是沈父一手培養起來的,自懂事起和沈母接觸的時間就不多,對她感情沒那麼深,也懶得反駁她說的話,全當對方在放屁。
“我上樓了。”
沈元嘉不想繼續聽這些沒什麼營養的話,平靜地說完,上樓。
打開房門,摸索著開了燈,白色的燈光立刻將黑暗的房間照亮。他的房間以灰色調為主,裝扮格外的簡潔,充斥著一股冷冽的氣息。
沈元嘉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壓下心底升起的不願踏進房間的衝動。
也不知道從哪天開始,他突然格外的排斥回到自己房間,總感覺房間裡的某個角落裡,有一雙陰暗的眼睛正無時無刻盯著自己,害的他最近晚上睡覺一直在做噩夢,根本沒辦法好好休息。
眼下烏青的黑眼圈就是這麼來的。
沈元嘉覺得可能是這段時間公司事情太多,忙得出現了幻覺,等忙完這陣子好好休息,恢複一下狀態就行了。
他換下身上的衣服,把口袋裡的東西掏出來隨便往床上一扔,拿著睡袍就往浴室走。
房間裡的燈光很亮,但在燈光找不到的地方卻又很暗,整體看起來有些奇怪。灰色調的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窗戶似乎沒有關,窗簾正中央微微鼓起來,片刻後又癟了下去。
光照不到的角落看起來好像更暗了些。
沈元嘉穿著睡袍從浴室出來,冷不丁感受到一股冷風拂過,腳步一頓。抬頭掃了眼窗戶處,窗簾正微微起伏著,他走過去,拉開窗簾一看,原來是窗戶沒有關攏。
洗完澡出來已經十點半了,外麵夜色愈發濃稠,整個彆墅就隻有他的房間亮著燈,在黑暗中格外的矚目。
看著窗外的黑暗,沈元嘉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皺著眉關上窗戶,將窗簾拉上。
他躺在床上拿起手機看了會兒,到十一點半才放下手機,看著天花板上的燈猶豫片刻,還是伸手按下開關。
啪嗒。
房間頓時陷入黑暗。
沈元嘉翻了個身,蓋在身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閉上眼睛,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恍惚間像是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呼吸,可睜開眼睛,黑暗的房間裡隻有他一個人。
躺了十多分鐘依舊沒睡著,他歎口氣,打開燈從抽屜裡拿出一瓶安眠藥,就著床頭櫃上的水杯咽下去,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不。”
沈元嘉睡得並不踏實,眉頭緊皺著,都能夾死一隻蒼蠅了。他歪了歪頭,臉色蒼白如雪,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龐滑落滴在枕頭上,像是做了噩夢。
一團肉眼看不見的黑影從角落裡飄出來,繞著床邊轉了幾圈。
沈元嘉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眼皮隱隱顫抖著,卻沒睜開。
……又是這樣。
身上像是被壓著千斤墜似的,掙紮不動,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自己周圍,但眼睛睜不開,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沈元嘉之前去醫院看過,醫生說夢魘是很正常的事情,太過勞累或者睡覺姿勢不正確都會出現這種情況,不用在意,繼續睡就行了。
他睡不著,明明是閉著眼睛的,卻又好像以另外一種視角看到了房間裡的場景。
有個黑影在床邊走來走去,甚至想爬到床上來。
陰冷的氣息在脖子後傳來,沈元嘉身體僵硬著,感受到那股陰冷離自己越來越近,“看”到那黑影朝自己顫顫巍巍的伸出手,觸碰到自己的脖子——
一道白光閃過,沈元嘉蹭得直起身,大口大口喘著氣,整個人像是才從水裡撈出來,汗水把衣服都給打濕了。
他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抬手把燈打開,晝亮的光芒取代黑暗,心裡的不適感稍減。
“……”
等心情平緩過來,沈元嘉才伸手往枕頭底下摸了摸,很快就摸出一個東西來,定睛一看,是薑家那位小姑娘送給他的,繡著‘辟邪’二字的小福袋。
除此之外,枕頭底下再沒有彆的東西。
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事情,他也不清楚究竟是不是自己出現的幻覺,這種事看上去太過玄幻了,從小生活在科學教育環境中的沈元嘉一時間有些接受無能,思來想去,也沒把小福袋丟了,而是翻箱倒櫃的找了根線串著,掛在脖子上。
圖個心裡安慰吧。
沈元嘉摸著睡袍裡的小福袋,心裡多多少少有些安全感,繼續躺下去睡覺,也不關燈了。
也不知道是沒有關燈還是小福袋的作用,他這一覺睡得很穩,醒來的時候都已經早上十點了,設定的七點鬨鐘都沒把他給吵醒。
助理打了六七個電話也沒聽到,就知道他這一覺睡得有多死了。
沈元嘉從床上起身,去浴室洗漱完換下身上的睡袍,在對著鏡子脫下睡袍的一瞬間,他陡然皺起眉,看著自己脖子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青黑色痕跡,眼神微沉。
微微抬起下顎,脖子上的痕跡清晰可見,他伸出手放在脖子上對比了一下,像是有人掐出來的。
彆墅有安保係統,要是有人進來不可能沒反應,而且他這房間雖然大,卻沒有能夠藏身的地方,一目了然,睡覺前也會反鎖房門,誰能在他身上留下這樣的痕跡?總不能是睡著後自己掐自己,掐出來的吧?
沈元嘉腦子裡浮現出一幕畫麵。
昨晚在他睡著後“看”到的一幕,有一抹黑影曾對他伸出過手。
他一度以為這是自己夢魘後幻想出來的畫麵,之前夢魘也經常會“看”到有人在自己身邊走來走去,這段時間自己身上也會莫名其妙的出現一些傷痕,不過沒有痛感,而且人在睡著後磕磕絆絆也是有的,醫生說這是正常情況,沈元嘉就沒往心裡去。
但現在脖子上這個掐痕,再加上昨晚那詭異的畫麵,已經不算是正常情況了。
沈元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掛在身上的小福袋,湧上一股去薑家的衝動,而後又被自己抑製住了。在不確定的情況下,還是不能輕易的下定論。
萬一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福袋呢?
公司還有許多事務等著處理,沈元嘉隻能先把這件事情放在腦後,來到公司馬不停蹄的開會處理方案合同開會商量方案解決問題。
等忙完,一看時間,又是晚上□□點了。公司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助理秘書也在半個小時前下班,整個公司或許就隻剩下他和樓下看門的保安。
看完最後一份文件,沈元嘉才長籲一口氣,活動了一下酸疼的脖子。
偏過頭,玻璃窗上倒映出自己的麵容,眼底的血絲清晰可見,麵容略微蒼白,眉眼間滿是疲憊倦色。沈元嘉往後一靠,閉著眼睛伸手捏了捏鼻梁,休息了一會兒。
過了兩分鐘,沈元嘉才起身收拾東西,準備搭乘電梯下樓回家。
電梯內部用的材料跟鏡子似的,能夠清楚的看到自己。沈元嘉進電梯時隱約感覺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哪裡不對,皺著眉頭往裡走,按下一樓。
電梯發出“嘀”的一聲,緩慢關上門往下降落。
沈元嘉掏出手機刷了刷朋友圈,很快刷到了薑北朝在一個多小時前發出來的動態,就簡簡單單一張照片,照片裡是個笑顏如花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著恐龍睡衣,戴著兜帽,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笑得可愛又燦爛。
這笑容似的有感染力,沈元嘉也跟著扯扯嘴角,露出笑來。
他餘光不經意間掃過身側,繼續刷著朋友圈,卻在下一秒整個人都僵硬住,瞪大眼睛,像是看到了什麼驚訝可怕的東西一般。
之前提到過,電梯內部就像是鏡子一樣,會倒映出自己的模樣。
他現在正低著頭耍手機,按道理來說鏡子裡的人也應該和自己做著一樣的動作,但沈元嘉剛剛不經意間一瞥,卻看到側麵鏡子裡的人正麵對自己。
和他一模一樣的臉上掛著令人心悸的笑容,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沈元嘉以為是錯覺,飛快抬起頭看去,鏡子裡的人還在看著他,見他看過來,還揮了揮手,用那張和他一樣的臉。
“……”
這一刻,體內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凍結住了,詭異的畫麵看得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沈元嘉好歹也是掌管著一個大公司的總裁,雖然被眼前的畫麵嚇得不輕,但還是繃住了,沉著氣往中間靠。三個方向的鏡子都倒映著他的身影,每一個方向的“他”都在死死瞪著自己。
電梯停留在四樓,這個數字可不怎麼吉利。
沈元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按了按開門鍵,沒什麼反應,又倒退回中間的位置,努力不讓自己看到旁邊的身影,也忽視掉從四麵八方傳來的陰冷視線。
冷靜,一定要冷靜。
他深呼吸,翻開聯係人準備給秘書打電話,讓他通知保安上來看看,然而手機沒信號,電話撥不出去。不僅如此,旁邊鏡子裡的“人”還動了動,臉上的惡意幾乎要凝成實質。
它朝著沈元嘉伸出手。
青白乾癟的手從電梯鏡子裡探出來,緩緩地伸向沈元嘉,他想躲,但電梯裡內部空間隻有這麼大,除了電梯門的三個方向都探出了手,根本就無處可躲。
他隻能絕望的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那可怖詭異的手伸向自己。
當對方指甲觸碰到他衣服的那一刻,一道白光自胸前閃過,緊接著那隻手像是被燙到了似的,飛快縮了回去,怨恨不甘又帶著點無可奈何地看著他。
沈元嘉:“……”
他這才想起掛在脖子上的小福袋,連忙將福袋給掏出來窩在手裡,見電梯裡的東西麵露不甘,試探著將福袋甩過去。
“——啊!”
尖銳刺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沈元嘉措不及防聽到這聲音,有些痛苦的捂住耳朵蹲下身。等聲音消散,再抬起頭,電梯裡已經恢複正常。
嘀——
電梯到了一樓,緩緩打開門。
沈元嘉還沉浸在方才的畫麵中,等電梯門馬上快關閉,他才反應過來,迅速將落在地上的福袋撿起,按下開門鍵大踏步離開電梯,速度很快,活像身後有鬼在追趕自己。
他一邊走一邊在微信裡翻找著薑北朝,點開對話框給對方發去一條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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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沅,很晚了,讓張姨帶你去洗個澡,然後爸爸給你講故事睡覺了好不好?”
薑媽媽還在娘家沒回來,洗澡的工作自然而然就交到了保姆張姨手上,薑北朝寵閨女,卻也會保持在安全距離之內。
薑沅點點頭,跟著張姨一塊兒上樓回房洗澡。
九點半,薑北朝拿著故事書開始講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在海底有一位小公主……”
說到一半,兜裡的手機突然抖了抖。
他一邊輕聲講故事,一邊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解開鎖看了眼,看清楚發消息的人以及消息內容後,薑北朝瞳孔微微一縮,立刻就興奮起來得差點喊出來。
觸及到閨女的睡顏,他又硬生生憋住,輕手輕腳的離開房間。
那位沈總說明天要來公司談合作的事宜!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