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琅。”蕭朔撣淨衣擺塵土,“經年不見。”
“是。”雲琅點點頭,幫他算,“六年。”
蕭朔:“你還是這樣恬不知恥。”
雲琅:“……”
蕭朔走過去,將那幾支箭逐一拔起,看了看。
箭從窗外進來,雖然紮在兩人立處,要取得卻顯然隻是雲琅性命。
雲琅不躲,在窗口擋著,傷不到蕭朔。
雲琅要躲,往哪撲都一樣,偏偏帶著十幾斤的鐐銬結結實實把蕭朔一塊兒砸在了地上。
雲琅摸摸鼻子,張了下嘴,輕咳一聲:“差不多……”
“我原本以為,日日恨不得殺你的隻有我一個。”
蕭朔走到窗口,將刺破的那一扇窗戶推開:“現在看來,你找死的本事也不比當年差。”
燈燭都在窗口,蕭朔走到窗前,整個人就徹底站在了光下,可整個人也並沒添上多少暖意。
雲琅還有點暈,晃了晃腦袋,順手拉了把椅子坐下。
“當年你在朔方軍中,已有三次刺殺。”
蕭朔又拿起那封密函:“這些年來,暗殺無數,如影隨形。”
雲琅揉了揉額頭,儘力讓心神清明些,抬頭看他。
……雖然這麼說對小王爺有些冒犯。
但他確實忍不住覺得,琰王府閉門不出,不涉朝政,這些年的公事可能都乾在了自己身上。
玄鐵衛久經沙場,訓練有素。外頭埋伏的刺客大約已受了傷,原本便跑不快,沒隔多久便傳來慘叫聲。
“但你始終警惕機變,狡兔三窟。”蕭朔道:“那些殺招,也都被你逃過了。”
雲琅咳了咳,跟他謙虛:“運氣好……”
“我想知道。”
蕭朔並不理會他,在桌邊坐下,拿起暖爐把玩:“要你性命的人,是血海深仇,還是因為彆的什麼。”
“是血海深仇。”雲琅盯著他的暖爐,試圖插話,“王爺,能不能——”
“比如。”
蕭朔:“因為當年舊事,或是一些見不得人的秘辛。”
蕭朔揭開暖爐看了看,將隻剩餘溫的冷炭潑在窗外:“想滅你的口。”
雲琅:“……”
“雲琅。”蕭朔隨手扔下空暖爐,“你究竟還知道什麼?”
“我知道的不比小王爺多。”
雲琅苦笑:“我有些冷,勞駕小王爺幫我再添個暖爐,好歹——”
蕭朔:“好歹你懷了我的孩子?”
雲琅張了張嘴,戛然而止。
蕭朔坐在燈燭下,偏了偏頭,視線落在雲琅身上。
他神色平淡,這樣微微歪頭,幾乎將那一身冷戾殺意儘數粉飾乾淨,隱約透出些極具誤導的舊時神色。
雲琅看著他,不自覺怔了下。
大約是冷糊塗了,他腦海裡一瞬恍惚,又騰起來蕭朔少年時的樣子。
粉雕玉琢的小皇孫長到少年,厚積薄發後來居上,學問做得好了不少,可依然一點也沒有端王風範。提兵戰陣不必說,被端王往手裡塞了把匕首,連兔子都不敢殺。
還割破了自己的手。
玄鐵衛將刺客儘數絞殺,入門回稟。雲琅撐著地,使了幾次力氣起身,讓到一旁。
他方才撲過去的時候,蕭朔的袖箭也在瞬息間破窗而出。
其中一個刺客,喉間釘著的正是那支精鐵袖箭。
“雲琅。”蕭朔並不看他,“你想逃去北疆,是不是?”
雲琅正打算摸口茶喝,手一頓,停在杯沿。
“你若越獄,會牽連禦史台。刑場劫囚,朔方軍危在旦夕。”
蕭朔淡聲道:“從我這裡走,無論琰王府如何分辯,外人都會以為所謂逃走不過是個幌子。我將你接入府中養胎是假,對外說你脫逃,其實早已為了泄憤將你淩虐打殺、挫骨揚灰。”
“後幾個不大方便。”
雲琅人在屋簷下,乾咳一聲,適當退讓:“小王爺實在生氣,淩一淩虐倒也……”
“當年。”蕭朔道,“鎮遠侯構陷謀逆、戕害栽贓時,你的思慮也是這般周全麼?”
雲琅頓了頓。
蕭朔身後,玄鐵衛原本垂手肅立,聞言倏而抬頭,冰冷視線牢牢釘在他身上。
雲琅靜了半晌,低頭笑笑。
“打殺——”
雲琅拂袖:“也可。”
雲琅抬頭,閉上眼睛:“麻煩王爺,留個全屍。”
玄鐵衛眸光驟然冷冽,上前一步,被蕭朔抬手止住。
屋內靜了半晌,蕭朔忽然笑了一聲。
雲琅背後隱約發涼,睜開半隻眼睛,悄悄瞄了瞄。
“好歹。”
蕭朔將那封密函拾起,隨手撕碎,拋進火盆:“小侯爺懷了我的孩子。”
玄鐵衛:“……”
雲琅:“……”
玄鐵衛低頭:“是。
“收拾了罷。”
蕭朔掃了一眼那幾具刺客屍首,吩咐:“去拿個暖爐。”
玄鐵衛應聲,正要出門,又被蕭朔叫住:“還有。”
玄鐵衛回身,候著他吩咐。
“找間上房。”蕭朔抬眸,看向雲琅,“撥下人丫鬟,為小侯爺延醫用藥。”
雲琅不好意思,剛要客氣:“倒也不必……”
蕭朔:“讓他生。”
雲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