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2 / 2)

雲琅:“……”

“這些天我做了幾件事,與你報備一聲。”

蕭朔不再與他胡鬨,輕聲道:“前日我入宮麵聖,皇上對我仍有戒備,但不算深,更多是招攬試探,大抵也有蔡太傅在宮內助力之故。”

“襄王出來的不是時候,卻未必全無用處。”

蕭朔道:“皇上如今雖不再提起你,卻無非隻是忌諱我,仍以為我與你勢不兩立罷了,還不是萬全之策。有襄王摻和,事情便有有了轉機。”

雲琅燙得神思不屬:“什麼雞?”

“……”蕭朔端過一道五味炙小雞,給雲少將軍細細撥了些在小碗裡,配上焯過的清脆筍絲,用剛烙好的薄餅仔細卷好了:“張嘴。”

雲琅咬住卷餅,慢慢咬著吃了,定定心神坐起來:“接著說。”

蕭朔收回手,繼續有條不紊替他布菜:“除此外,我還去了趟延福宮,隻是翻來覆去搜過幾遍,沒能找到什麼東西。”

蕭朔停了下,又道:“找到了你在禦花園亭柱上刻的字。你幾時在那上麵刻字罵我的?聽延福宮的宮人說,你將那柱子起名蕭朔,動輒回來拿袖箭戳著泄憤……”

“……”雲琅咳了一聲:“時時。”

蕭朔手上頓了頓,抬眸看他。

“年少不懂事。”雲琅訥訥,“你不準我下河,戳十下。你不準我去冰上釣魚,戳二十下。你不陪我去看燈……這個沒戳,你後來給我買了個小走馬燈,特彆好看,我給掛那亭子上頭了。”

雲琅說起這個,還有點惦記:“走馬燈還在嗎?上頭的畫是不是都不清楚了?那東西尤其金貴,風一吹就掉色,娘娘當年老是叫人幫我重畫……”

蕭朔靜了片刻,掌心覆上雲琅頸後:“我會再給你買。”

雲琅一怔,明白過來,笑了笑:“……也好。”

當年搜他住處的是侍衛司和大理寺,一麵要翻出憑據攀咬他罪證,一麵要搜他手中有沒有什麼保命的倚仗,哪家也不會手軟。

雲琅潛進皇宮的幾次,也本能避開了延福宮,沒去看破敗荒草、舉目狼藉。

“不該叫你去翻的。”

雲琅有點後悔:“想想也是,先皇後就算有遺詔,應當也是交托給了什麼人,不會放在宮裡,等人去這樣翻扯……”

蕭朔原本便不是去翻遺詔的,隻是想替雲琅找到那個丟了的小玉麒麟,仍沒能尋到蹤跡,便也不同他提:“你要什麼樣的燈?”

雲琅一時不爭氣,挺不好意思,飛快偷走了蕭小王爺新卷好的幾張餅:“什麼都行……不說這個了,矯情。”

“好。”蕭朔看他眼底微紅,沒再說下去,又道,“我還去找了景王。”

“你一個人當了幾個人用?”

雲琅正悄悄吸鼻子,聞言微愕:“楊閣老看著你這麼在宮裡亂跑,沒氣得舉著竹簡砸你嗎?”

蕭朔搖了搖頭:“楊閣老如今已不想見我了。”

雲琅:“?”

“我去找了景王。”蕭朔鎮定繞過,將話頭引回來,“他不信我,不與我交實底,說隻有見了你才肯說實話。”

雲琅好容易跟著繞回來,聽得感慨:“他就這麼原話同你說的?”

蕭朔點頭,靜了片刻又道:“當年他也這麼說。”

雲琅一怔:“你當年也去找他了?”

“去過。”蕭朔壓了幾次,終歸忍不住沉了臉色,“你拿來砸人的白石頭,都讓他偷著藏起來了。”

雲琅心情複雜:“你們連這個都要收著嗎?”

況且……彆的不論,蕭小王爺當年在宮內宮外,未免被欺負得過了頭。

叫蔡太傅橫刀搶了一次也就罷了,竟還能叫蕭錯搶在前頭。

雲琅實在心軟,拉過小白菜一樣的琰王,順著後背,好心安撫:“說不定他也沒幾顆,還要留著上香……”

“他拿了十七顆。”

蕭朔因為這個,本就極不想去見景王,偏偏雲琅囑托不便不去,咬牙低聲:“我同他商量,給我一顆,他竟都不肯。”

雲琅:“……”

“我同他說。”蕭朔記恨,“給我半顆,我謝他五年,銘感五內,死了也會記著來找他。”

雲琅:“……”

“小王爺。”雲琅問,“你也是這麼原話同他說的嗎?”

“是。”蕭朔垂眸,“他不知為什麼躲進了宮,五年都沒再見我。”

雲琅坐了良久,身心敬服,同蕭小王爺抱了抱拳。

“此事揭過。”蕭朔提起此事便心煩,不想多說這個,“總歸我此次去……做了些事,也算報了昔日之仇。”

他找雲琅來,要緊的是襄王之事。偏偏兩人不謀而合,已想到了一處去,不必再多說,心裡也已有數:“我聽皇上口風,發覺大理寺是襄王一脈,是因為景王一句無心之語。你若去見他,需謹慎些。”

“好。”雲琅心裡有數,將家夥什摸出來,“擇日不如撞日,過會兒你我一起出去,你去巡街,我就去問問景王。”

蕭朔道:“此時不妥。”

“為何不妥?”雲琅茫然,“我自然不用這個樣子去,你放心。”

雲琅帶了家夥什,利落重新易容過,看看與此前差的不多,將披風拿起來:“你不也該巡街了?你我各自忙活,夜裡榻上再碰頭商量。”

“的確不妥。”蕭朔靜了片刻,將他按住,“你我不可一同出去。”

“你不是對大理寺給我過明路了嗎,說我是你家護衛……”

雲琅蹙眉:“我今日來得不合適?”

蕭朔搖了搖頭:“你今日特意張揚,縱馬前來,是為了叫人知道,我對身邊這個護衛極為信任親厚。他日若有戰事,我統兵即是你統兵,隻要我為將,手下便任你調動。”

雲琅心說這豈不是非常妥當,看了看蕭小王爺臉色,係上披風:“還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沒有。”蕭朔儘力鎮定,起身道,“不妥的並非此事。”

蕭朔按住雲琅,低聲道:“我先走,你在樓上等一刻再出去……”

雲琅心中愈生疑竇,索性扯了蕭朔,一並出門風風火火下了醉仙樓。

酒樓外,殿前司都指揮使所屬的一隊兵士還在,正湊在茶攤上,悄聲議論。

雲琅看著蕭朔臉色,不準他過去,兩人不著痕跡隱在了茶攤角落。

“方才上去的是誰?”

一個副尉低聲道:“是前陣子大理寺審訊,說的那個王爺的護衛嗎?探玉英閣那個……”

“不是。”另一人白他一眼,“你知道什麼?是琰王府上的少爺。”

“哪來的少爺?”副尉茫然道,“琰王府不是隻有一個王爺麼?”

“王爺不能在外麵行走,不能遇上兄弟知己?”

第三人道:“若是遇上了帶回府,以客禮款待,不就成了少爺?”

副尉恍然,連連點頭:“是是是……”

雲琅隱在茶攤後,聽得還聽舒坦,看了一眼蕭小王爺,摸了個早買的小泥人塞給他。

蕭朔在手裡仔細握了,喉嚨輕動了下,欲言又止。

“怎麼了?”雲琅好奇,他還很喜歡這個說法,笑著打趣,“不是挺帶勁?你琰王府的少爺,琰王的貼身護衛……”

話音未落,茶攤邊上,校尉已實在聽不下去這幾人胡扯:“懂什麼?那不是少爺,也不是護衛。”

雲琅:“……”

“那是什麼人?”

副尉愕然:“莫非是殿下失落民間的幼弟――”

“不是!”校尉沉聲,“端王與王妃恩愛不疑,不準胡扯此事。”

副尉也隻是順口一說,察覺失言,忙自掌了嘴。

校尉剛與金吾衛喝了酒,靜了片刻,低聲道:“那是殿下的……同榻之人。”

副尉駭然:“真的假的?”

“自然真的。”校尉道,“那日殿下上朝親口說的,金吾衛就在邊上。”

副尉來了興致,他們方才也隻見了來人身影,隻覺瀟灑得緊,與琰王殿下的確般配,忙湊近了:“快說說……”

校尉清了清嗓子,不緊不慢,拿過茶盞喝了一口。

……

蕭朔靜坐片刻,看著扶了額頭的雲琅,低聲道:“以訛傳訛。”

“千真萬確。”校尉低聲道,“殿下夜夜睡在內室,與他一處。”

眾人凝神聽著,瞪圓了眼睛。

校尉悄聲:“殿下做錯了事,還要去榻底下睡覺。”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那日楊閣老不是找殿下麼?”

校尉道:“殿下若是晚回去一刻,就不讓進家門了,必須回府……”

眾人駭然,齊齊低“哇”了一聲。

蕭朔再聽不下去,將雲琅拉過來,低聲:“空口亂傳罷了……”

“空口無憑,方才王爺與同榻之人進了酒樓。”

校尉低聲:“我奉命在外麵值守,不知為什麼……裡麵忽然要了熱水,還鎖了門,不準人打擾。”

副尉不解:“要熱水做什麼?”

“能做什麼。”校尉瞪他,“難不成還能是那位同榻之人心血來潮,要鎖上門洗個臉嗎?”

蕭朔:“……”

“熱水送進去,門就鎖了。”

校尉抱拳拱手:“以我揣測,王爺出來,隻怕還要一兩個時辰。”

蕭朔:“……”

“做殿前司的,就要有這份眼力。”

校尉自豪道:“我毫不猶豫,當即便頭也不回,下來喝茶了。”

蕭朔眼前一黑,按了按抽痛的額角,想要解釋,手中衣袖猝不及防一空。

雲少將軍麵紅耳赤,扯回了自己的袖子。流雲身法使到極處,踩著房簷向上拔了幾番,自牆外紮回了那一間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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