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朔了然,點了點頭:“放心,我若想對你不軌……”
他靜了片刻,又覺得這話實在冒犯不端,並不說完,將雲琅攬在懷裡。
雲琅扯著耳朵聽了半天,沒聽見下文:“然後呢?”
蕭朔自覺狎昵太過,搖了搖頭,開口道:“你――”
雲琅眼疾嘴快,結結實實將他嘴封上:“就想聽這個,快說。”
蕭朔:“……”
蕭朔靜坐一刻,將雲琅那隻手挪開:“若想對你不軌,這瓷瓶裝的脂膏……隻怕不夠。”
雲琅自作自受,轟的一聲:“……”
蕭朔耳後也頗熱,不再多說,慢慢道:“有些疼,抱著我。”
雲琅燙熟了,動彈不了,奄奄一息往下淌。
蕭朔將人撈住,吻了吻他的眉心,將雲琅覆在自己胸前。
燭火輕躍,柔暖流光從壁上提燈處灑下來,落在雲少將軍新傷疊著舊傷的身上,淌過仍消瘦的兩扇肩胛。
蕭朔擎住雲琅肩背,半攬著他,叫他坐穩,一處一處仔細量穴。
推拿鬆解,按摩穴位。
平日裡做慣了的事,此時坦誠得過分,水流聲裡,竟平添了不知多少曖昧。
雲琅呼吸微促,抱住蕭朔,無聲收緊手臂。
“若有不適,立時同我說。”
蕭朔道:“不必忍著。”
雲琅含混應了一聲,吸著氣笑了笑:“你幫我擦擦汗。”
蕭朔兩隻手都沾了藥油,索性將人抱穩,輕吻上雲琅汗濕的額間。
一點一點,輕得仿佛蜻蜓點水,暖得像微風拂麵。
雲琅繳械,溺在溫存到極點的吻裡,眨去眉睫間的隱約濕氣,閉上眼睛。
蕭朔吻他的眼睛,吻他輕顫的睫根。蒸騰的熱氣裡,雲琅額發濕淋淋散下來,緊閉著眼睛,顯得比平日裡更年少些。
恍惚間,相隔的這些年也跟著模糊,隱約竟像是被憑空抹淨了。
他將假酒賣給景王,坑了景王的銀子,拿回來給雲琅買葡萄釀。
他們一並偷著將府上能裝人的大花瓶扛出去,也不懂行情,叫瓷器販子稱好了按斤兩賣。換來的錢給雲少將軍買話本,叫雲琅高臥在榻上,逍遙遙翹著腳看。
雲琅跑去坊市上閒逛,回來的時候興衝衝攥著成對的泥人,翻進端王府找他,懷裡還揣了上好的脂膏。
……
先帝先後尚在,端王府未毀。有長輩親族,有三兩友人。
閒時弄劍,醉臥鬥茶。
雲琅胸肩輕悸,忽然落下淚來。
“我們自己去掙。”蕭朔由他發泄一般地狠狠落淚,吻上被鹹澀水意沁得冰涼的唇畔,並不深入,溫柔輕觸,“都掙回來,再去見他們。”
“見了他們,你再告狀。”
蕭朔收攏手臂,輕聲道:“告我沒能照顧好你,合該領罰。”
雲琅囫圇搖了搖頭,仍緊咬著牙關,將哽咽儘數吞回去,將臉埋進蕭朔肩窩。
蕭朔替他推過了背上穴位,要將雲琅擁著翻過來,才一動手,已被他握住了手臂:“蕭朔。”
蕭朔低頭,靜聽著他說。
“彆忍了。”雲琅咬緊牙關,“我不甘心。”
蕭朔蹙了蹙眉,低聲道:“什麼?”
“我早該進你的府門,早該入你的家廟,叫你扛回來捆著成親。”
雲琅胸口起伏,用力抵住蕭朔肩頭:“早該用不著為這麼點事不好意思,早該同你在榻上打了八百架,早該知道臉皮比城牆厚,知道到底該怎麼綁……”
“……”蕭朔摸了摸他的後頸:“倒也未必――”
雲琅緊攥著他,橫了橫心,激將法使到極處:“你若再忍,我便當你不行。”
蕭朔:“……”
雲琅豁出去了,抹了把臉上水痕,鐵了心訛住了進退維穀的琰王殿下。
蕭朔靜坐半晌,終歸扛不住雲少將軍的威脅,輕歎一聲,將人攬回來。
滾燙處一硌,雲琅措手不及,睜大了眼睛。
蕭朔抵著他額間:“雲琅……”
熱意自心神深處激出來,劈啪點燃火花,一路向上,灼得呼吸都煎熬著像是上刑。
“你知我若不忍。”蕭朔慢慢道,“會對你做什麼?”
雲琅引頸受戮:“愛做什麼做什麼,由你,我――”
“我會將你製住。”蕭朔道,“不用綁的……到那時候,你身手再好,也逃不脫。”
蕭朔胸肩起伏,攏著雲琅肩頸,垂眸道:“你該知道脂膏怎麼用……你說疼,我便吻住你,不讓你出聲。”
蕭朔的嗓音有些啞:“吻你時,不會如現在這般。你會喘不上氣,我卻不放,任你將我咬出血……”
雲琅臉紅心跳,眼前一陣陣泛白,不自覺討饒:“彆說了。”
蕭朔被他天天撩撥,此時竟還有了“不上了雲將軍便是不行”的憑空汙蔑,冤得五月便能飛雪。
他終歸不放心雲琅的身子,有心給雲琅個不輕不重的教訓,立立規矩,由雲琅扯著手臂,將人攬實,低頭在他唇畔貼了貼。
雲琅今日氣血已翻騰到極處,一個激靈,倉促抬手,不及按上胸口,已一頭栽下去。
蕭朔扯住他手臂:“雲琅?”
雲琅闔著眼,臉上血色褪儘,唇色淡白,無聲無息滑進水裡。
蕭朔蹙緊眉,一把將人攬住,自水裡撈出來。
雲琅濕淋淋滴著水,軟綿綿掛在他胳膊上,沒了動靜。
-
書房內室,日色暖融。
雲琅平躺在榻上,眼睫翕動了幾次,忽然睜開,一個激靈蹦了起來。
老主簿守在門外,聽見動靜,忙迎進來:“小侯爺――”
雲琅懸著心:“我睡了幾日?”
“什麼幾日?”老主簿愣了愣,“您昨夜被王爺抱出來,用了玉露丹便睡熟了,隻睡了一夜啊。”
雲琅微怔,坐回去,按了按已平順的心口。
他已習慣了自己一昏過去便是幾天幾宿,如今看來,雖說從頭開始治費時費力,卻分明已見成效。
雲琅坐了一陣,想起昨夜的事,臉上熱了熱,頗不自在:“小王爺……沒說什麼?”
老主簿搖搖頭:“王爺昨日出來,叫我們急去請梁太醫。”
老主簿知道雲琅麵皮薄,不抬頭,儘力說得隱晦:“我見您情形,猜測著大抵是您與王爺……情難自禁,王爺又太過火了些。便先叫王爺給您服了玉露丹。”
昨夜雲琅隻是一時心血所激,背過了氣,含服玉露丹理順後,自然便無礙了。
蕭朔不放心,在榻邊坐了一夜,守到雲琅睡得安穩,才去了殿前司大營。
“都怪王爺,不知分寸!”
老主簿哄慣了小主人,當即替小侯爺說話:“王爺對您做了什麼?”
雲琅坐了半晌,心情複雜:“親了一口。”
“這種自然不能算。”老主簿道,“還做什麼了?定然要提醒王爺,今後不可這般胡來……”
雲琅:“……”
老主簿愣了愣:“小侯爺?”
雲琅:“沒了。”
老主簿:“?”
雲琅有些唏噓:“小王爺有什麼話要帶給我嗎?”
老主簿一時分不清雲琅說的話是真是假,猶豫半晌,點了點頭,拿出一柄緙了金絲的白絹玉骨扇:“王爺說,叫把這個給您,叫您時時看著,提醒自己……”
雲琅大略猜得到上麵寫得是“慎言”、“克己”之類的,訥訥收了,揣進了袖子裡頭。
老主簿還要給王爺報信,見雲琅醒來無礙,忙吩咐了後廚將熱粥端過來,又叫玄鐵衛去尋了王爺。
雲琅拿激將法激了蕭朔,萬萬沒想到自己竟能這般不爭氣,悵然坐了一陣,摸出扇子打開:“……”
老主簿安排妥當,端了飯食回到內室,見雲琅竟已利落洗漱穿戴妥當:“小侯爺,您今日也有事嗎?”
雲琅咬牙:“離府出走。”
老主簿:“??”
雲琅決心離府出走一整天,收拾好了包袱,係上披風,從老主簿端著的托盤裡揀了幾塊喜歡的點心包上。
走到門口,又轉回來,撿起了榻上扔著的折扇,唰的一聲合上,氣衝衝揣進袖子裡。
老主簿替小侯爺收著王爺的禮物,隻知道是王爺寫給雲小侯爺日日自省的話。始終不敢打開,此時忙探出腦袋,趁機看了一眼。
白絹做麵,鎏金緙邊,暖玉為骨,墜著格外精致的淡色流蘇。
扇麵上,王爺親筆飽蘸濃墨,端端正正寫了兩個大字,贈言給了雲少將軍。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