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早該瘋了。...)(1 / 2)

軍禁喧、馬止嘶。

校場前禁軍迎風整肅不動, 刀槍林立,大旗獵獵。

雲麾將軍在點將台上,親自點了先鋒官。

禁軍仍需拱衛京城, 都虞候代都指揮使事留守開封,兼照應糧草兵事。連勝領兵馬督監, 曉行夜宿先赴燕雲察山川地利,整兵備戰。

連將軍沒能守住大旗, 願賭服輸,拖著都虞候帶隊轟隆隆繞大營跑圈,在樞密使眼前踏起了一片遮天蔽日的滾滾塵灰。

……

新任的先鋒官被雲將軍抓差, 還需去大營議事, 將乾淨布巾遞給雲琅:“忽然叫他們跑圈做什麼?”

雲琅眼睛裡笑意晶亮,他方才沒留餘力, 額間透出些薄汗, 不以為意, 接過布巾隨手拭了:“想知道?那得先聽將令……”

蕭朔抬眸,端詳雲琅神色:“什麼將令?”

雲琅咳一聲,裹了披風湊過去, 笑吟吟公然調戲先鋒官:“給本帥笑一個。”

蕭朔就知這人定然沒什麼好打算,看了雲琅一眼, 不同他胡鬨,將暖爐拋進雲琅懷裡,舉步便朝台下走。

雲琅抱著暖爐, 攏在懷間熱烘烘焐著心口, 快步追上去:“不鬨, 說正事,你知不知道那個侍衛司騎兵營的新營校?”

雲琅特意問了名字, 此時尚記得,跟上蕭朔:“叫韓從文的。我見他不錯,雖說嫩了些,心性天資卻都不差,若他願意,曆練一番正好戍邊……你走慢點行不行?”

蕭朔一言不發,腳步不停,徑直走到最近一處暖帳前,單手挑了厚實門簾,回身等著雲琅。

雲琅叫他平靜視線一掃,莫名有些心虛,清了清喉嚨,抱著暖爐進了大帳。

蕭朔停在帳門前,召來親兵,要了一碗參湯。

“要這個乾什麼?”

雲琅剛坐下,看見他手裡熱騰騰的湯碗,臉色立時跟著一苦:“我當真好透了,能跑能跳能打仗。我方才嚇唬連大哥,一人挑了一個營,總不能一點汗不叫我出……”

蕭朔走過去,將參湯放下:“下次他們再說了我什麼,便叫他們說,不必動怒。”

雲琅微怔,話頭跟著停下來。

蕭朔細看了一陣雲琅臉色,垂眸端過參湯,慢慢吹了吹。

這六年間,他若能再奮力些,再不計代價不遺餘力些,不困囿於往事前塵,不縱著雲琅,將人早強搶回府上,關起來綁在榻上養傷。

六年前,若他能再拚些命,再爭些氣,能擔得起王府與禁軍。不必叫父王母妃在臨終之前,將所有擔子都壓在雲琅肩上。

……

這座點將台上,原本早該站著他的少將軍。

蕭朔吹溫了參湯,朝雲琅遞過去,緩緩道:“他們其實並未說錯,我這些年的確――”

蕭朔話說到一半,已叫腕間刺痛生生攔住。

他手裡還端著參湯,堪堪端穩了,看著雲琅輕歎口氣:“此時若有人進來,怕要以為雲將軍長身體比旁人晚些,在琰王府缺肉吃了。”

雲琅不為所動,仍牢牢叼著琰王殿下的手腕,刀光劍影凝眸瞪他。

蕭朔接了少將軍的眼刀,將參湯換了隻手,垂眸道:“我並無此意,隻是人言傷不得人,你不必――”

“你的事。”

雲琅放開蕭小王爺的手腕,沉聲道:“有什麼是我不必的?”

雲琅罕少有沉下臉色的時候,此時半真半假冷了語氣,眉宇間凜凜戰意未散,嚇得入營來送校官名冊的少年衛兵險些跌了個跟頭。

蕭朔將右手隱在桌下,左手接過名冊:“回去同連將軍說,雲帥要借你過來,另有指派。”

雲琅神色仍冷:“我有什麼――”

蕭朔看他一眼,靜了一刻,將手在桌下覆住雲琅手背,賠禮似的慢慢握了握。

雲琅難得被小王爺在桌子底下偷偷拉手,臉色好了些:“……我有指派。”

蕭朔將他那隻手翻過來,攏在掌心,將參湯端過去。

雲琅接過參湯,喝了一口,不再給先鋒官拆台。

少年衛兵立在案前,叫眼前情形引得心頭微沉,攥了攥掌心冷汗。

方才演武時,他吃了熊心豹子膽阻攔雲琅奪旗,自知隻怕已冒犯了上官。此時處置他事小,隻擔心上官遷怒,牽累了連勝。

少年衛兵咬了咬牙,低聲道:“王爺,小人知錯……”

“並非責罰於你。”

蕭朔道:“此番出征,景王隨軍監軍,要你做他護衛。”

少年衛兵愣了愣:“景王?”

蕭朔點了下頭:“拿出你守旗的本事,景王在則人在,景王――”

雲琅一口薑湯嗆在嗓子裡,轟轟烈烈咳起來。

蕭朔頓了下,將“景王亡則人亡”這半句不吉的略去,淡聲道:“總歸,不論他說什麼、做什麼,是何反應,都不準他離開戰場。”

少年衛兵似懂非懂,稍一猶豫,應聲:“是。”

蕭朔:“他若暈了,便用水潑醒。”

少年衛兵:“……”

蕭朔抬頭,視線落在他身上。

“……”少年衛兵:“是。”

蕭朔:“去罷。”

少年衛兵暈乎乎磕了個頭,想著莫名多出來的新差事,飛快小跑著出了營帳。

“你叫景王跟著去乾什麼?”

雲琅見人走遠,扯著蕭朔壓低聲音:“咱們兩個去還不行?難得清淨清淨,帶他還不夠添亂的……”

“禁軍如今軍威。”

蕭朔道:“將來的主事之人,至少也要能鎮得住。”

雲琅:“……”

雲琅倒也的確有此一念,隻是還沒有蕭小王爺這般敢作敢為:“景王是新參軍這件事……景王現在知道了嗎?”

“他若知道,連夜便會逃出京城。”

蕭朔道:“此事眼下尚是機密,大軍啟程時,自會有人去接他。”

雲琅心情有些複雜,點了點頭。

蕭朔問:“還有不妥?”

“倒不是。”雲琅訥訥,“隻是――”

雲琅也不知自己要隻是些什麼,靜了片刻,扯扯嘴角:“如今連他也保不住,非拉去戰場不可了。”

“你當初拉我去戰場,不是這般語氣。”

蕭朔道:“不止興衝衝要拖我去,還整日裡嚇唬我,說戎狄人兩丈高,青麵獠牙,脅生雙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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