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今夜尚早,特來侍寢。...)(2 / 2)

“寰州城與朔州,一來一回近二百裡。”

嶽渠看著白源,語氣緩了緩:“你說得那位龐家人的貴客、京裡來的皇子,他身子好不好,這些年又添沒添過什麼傷,禁不禁得住這麼折騰?”

白源靜了片刻,慢慢道:“已比過去好得多了。”

“什麼叫比過去好得多。”嶽渠皺了眉,“若是有那種過去當胸挨過一劍、雪地裡凍過三宿,回來又不要命的藏著傷打仗,打下三座城墜馬一頭昏死過去險些沒了性命的人,如今豈不是怎麼休養都比過去好很多?”

“……”白源苦笑:“嶽帥――”

“不過打個比方,又沒問你那人是誰。”

嶽渠催促:“快說。”

白源叫一個帳子的人屏息凝神牢牢盯著,險些叫這些灼灼視線盯出個洞,半晌隻得無奈道:“我出城便來見嶽帥,隻穿過營盤時見了一眼……馭馬巡營倒還無礙。”

雲琅這些天不輟調養,參湯日日補著。雖然根基傷損得重,仗著當年底子、渾厚內勁,已與常人大致無異。

隻是換了常人,數百裡的鴻翎急報,連人帶馬跑到地方便力竭昏死過去的,也原本再正常不過。

更遑論還在這種時候,三箭連環先聲奪人,徹底震碎了鐵浮屠的銳氣。

若沒有那三箭,縱然能憑赫赫軍威鎮住金人,不拚那注定兩敗俱傷的一仗,也絕不可能將兩支鐵浮屠生生逼進應州城裡包了圓。

“……他還巡營?!”

嶽渠瞪圓了眼睛:“自己什麼情形了還巡營?你還把補藥往我這送!還不快給那沒輕沒重的臭小子――”

“嶽帥。”白源尚要幫雲琅遮掩,訥聲道,“當真不是……”

“行行,不是不是。”

嶽渠擺手:“是宮裡頭的皇子,是不是?老子利欲熏心,見風使舵,就想賄賂宮裡的皇子,快把補藥送過去。”

白源:“……”

有他開頭,一旁神騎營將軍也再忍不住,乾咳一聲:“我們……也想賄賂皇子殿下。”

白源一陣頭疼:“方將軍――”

“弟兄們沒什麼好東西,當年答應少……呸呸。”

神騎營將軍飛快改口,掌了下嘴:“當年誰也沒答應,就是大家一拍腦袋,想找一副最好的馬鞍,疾馳千裡追襲也不硌屁股的。”

神騎營將軍眼疾手快,趁著親兵給白源遞藥,將那馬鞍一並掏出來塞過去:“賄賂,賄賂,勞煩輕車都尉。”

“你怎麼還帶過來了?!”

白源險些沒能抱住:“你不是來看嶽帥的傷的嗎?”

神騎營將軍搓了搓手,嘿嘿一笑,腳底抹油飛快出了軍帳。

嶽渠反倒不以為意,放聲大笑,朝眾人擺手:“快快,趁著跑腿的還沒走……彆以為老子不知道!茶酒新班,你們那個陶塤自己偷著做了幾年了?廣捷營彆藏了,你那破風箏一會兒叫你藏爛了,清塞軍,你們那個鞭炮不能送,求老子也沒用,如今送了也不能放……”

白源不及反應,錯愕怔在原地,眼睜睜被眾人明目張膽爭先恐後的“賄賂皇子”,懷裡轉眼塞滿了少年人最喜歡的小玩意兒。

遊騎將軍自己做的磨嗬樂落在了雲州城,沒能趕上,搓著手訕訕道:“我想去給皇子捏捏腿……”

“不行!”白源崩潰,“捏你自己的!”

遊騎將軍分外失落,怏怏歎了口氣,磨磨蹭蹭出了帳子。

雖說這一圍城便暫且打不起來,可好歹分明還在戰場上,白源抱了一堆東西,哭笑不得立在原地。

“他要瞞著,有他的考量。”

嶽渠吊著傷了的胳膊,大馬金刀倚著,灌了口酒:“這些東西不是給雲麾將軍的,是給我們大夥養大得小兔崽子的……你隻管送去。”

白源立了半晌,無奈苦笑:“是。”

“若還不是時候,不必急著回來見麵。”

嶽渠道:“老子好不容易熬出頭了幾年,這朔方軍主帥還沒做夠呢,少讓他來搶風頭。”

白源啞然:“嶽帥――”

嶽渠:“去吧。”

白源靜靜站了一刻,俯身一禮,將懷中物事儘數仔細收好,快步出了軍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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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側,應州城最北的合圍輕騎兵營地,人聲已漸消停下來。

激戰一日,人人耗儘了心血力氣。滿身沙土血跡不及洗清,滾進帳篷,便不管不顧沉沉昏睡過去。

蕭朔坐在營帳前,將兜鍪摘下來,遞給隨身親兵。

騎兵激戰刀刀見血,他身上也落了幾處傷。幸而得了雲少將軍的提點,鎧甲重新修整合身,牢牢護住了各處要害,不曾受致命重傷。

“殿下。”

景諫將熱湯遞給他,低聲道:“進帳子歇歇,先裹傷,我們來等少將軍。”

蕭朔單手接過熱湯,一口飲儘,將碗遞回去。

景諫立在一旁,還要再勸,目光忽然一亮,快步上前:“少――”

兩匹馬並行過來,韓忠一並牽了雲琅的馬韁,朝他輕輕一擺手。

景諫一怔,停住話頭。

雲琅仍在馬上,身形不見頹唐,朝他一笑,清清嗓子:“那邊坐著的是何人?”

他聲音極低,散在夜風裡,卻仍沁滿了暢快輕鬆的笑意。

蕭朔起身,走過來:“雲麾將軍帳下先鋒。”

雲琅一本正經:“我找的不是這個。”

“殿前司都指揮使。”

蕭朔道:“禁軍統領,輕騎兵代統製。”

雲琅挑剔:“也不是。”

“此時顧不得許多了,琰王殿下再對不上巡營暗語,也總不會有假。”

韓忠不明就裡,低聲勸:“少將軍……”

蕭朔輕歎了口氣。

韓忠愣了愣,看著蕭朔走到雲琅那一匹白馬前,有些遲疑:“琰王殿下?”

“鬆手。”蕭朔抬頭,視線落在雲琅分明僵硬的肩脊腰背上,“抱你回去。”

“今夜尚早。”

蕭朔輕聲:“特來……侍寢。”

雲琅靜了一刻,扯開暖和笑意,徹底將那一口氣鬆了,慢慢放開手。

蕭朔上前一步,伸出手,穩穩接住了自馬上一頭栽下來的琰小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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