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我怕是又要議一回親了。...)(2 / 2)

嶽渠怔忡半晌,狠狠打了個顫,抬手用力抹一把臉,擰身便往中軍帳走。

雲琅立了一刻,接過親兵手中披風。細細將全營巡查過一圈,確認過沒有疏漏的死士火油,回了北側軍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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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營將軍已得了軍令,齊聚在了帳內。

看見雲琅進帳,一群人齊刷刷盯過來,牢牢閉著嘴,個個眼睛裡卻都壓著灼人的亮芒。

“玉露丹呢?給我吃一顆。”

雲琅解了薄甲,迎上蕭朔,笑了笑:“如何,威不威風?”

蕭朔接過雲琅披風,將玉瓶遞給他:“你若從今起處處聽話,再養兩年,還能疾馳一天兩夜,比如今更威風。”

“再過兩年,仗都打完了,還馳什麼。”

雲琅啞然,摸過茶水囫圇將藥咽了:“你方才看的什麼,賬冊?正好一並說了。”

蕭朔靜看他一陣,點了點頭,將那一摞本冊挪回來。

朔方軍這些年應得的軍械馬匹、銀錢糧草,被克扣去了大半,又被層層盤剝狠狠刮去油水,真到手的幾乎已能忽略不計。

這些年有各方暗中貼補,有胡先生守著不歸樓,費儘心思斂財周旋,才總算勉強支撐至今。可要與金人金兵全麵開戰,卻仍然遠遠不夠。

“大軍開到雲州,估計還要三五日。”

雲琅收斂心神,接過蕭朔挑出的幾本翻了翻:“我們的情形如何?”

“朔方軍已無積蓄,如今用了鎮戎軍餉。”

參將叫旁人碰了幾次,倏而回了神,忙拱手應聲:“兵器尚且足夠,糧草近有雲州,遠有各方轉運使調撥……兩三月無虞,隻是馬不夠。”

雲琅:“差多少?”

“多多益善,精打細算還差三成。”神騎營將軍道:“七百匹。”

雲琅蹙了蹙眉:“西域胡人馬商,也被襄王的人截胡了?”

輕車都尉立在一旁,點了點頭:“不止馬匹,鹽鐵兵器,雲州還能留住的隻剩幾家本城商戶,都不開張許久了。”

雲琅撚著袖口,一點點喝淨了那一杯茶,將茶碗擱在一旁。

馬匹、鹽鐵、兵器,平時都不算起眼,到了戰時,卻是各方最要緊的命脈。

襄王既然早在應城布局,這一步棋定然不是心血來潮。多年運作,隻怕早已將商路牢牢攥在手裡,這時縱然拿著再多金銀,也買不來合格的戰馬。

騎兵作戰,馬匹是重中之重。

沒有馬槍馬槊,哪怕將木頭削尖了,仗著力大勢沉,借馬速一舉衝殺,也一樣能要人的命。可若是馬都不夠用,自然隻能轉步戰,斬馬腿的彎刀隻能對付鐵鷂子,要生攔更為凶悍勇猛的鐵浮屠,便隻能拿人命堆,一層疊一層硬往上填。

“龐轄見要立功,喜出望外,將太守府的銀子一口氣儘數捐了。”

輕車都尉道:“不歸樓私下聯絡過幾個小型馬隊,今日趕去看過,雖說有馬,卻駑馬居多,健壯的少。”

“龐轄這麼大方?”

雲琅正拿著地圖細看,聞言奇了一句,又擺手道:“駑馬弱馬不行,重甲連人帶甲兩三百斤,上馬背就一塊兒坐地上了。”

“若這三成馬配不齊,如今我軍騎兵,尚不能與金人硬碰硬。”

攬勝營將軍皺緊眉:“騎兵能用的陣法不多,說穿了還是正麵衝殺。兵器可以沒有……實在不夠,甲胄也可以沒有,戰馬卻不能少。”

“騎兵衝殺,豈能沒有甲胄?”

步戰一係,清塞軍聽不下去,皺緊了眉:“我們的盔甲讓給你們,步兵好歹靈活些,到時負責策應就是。”

“負責策應也要衝殺,步兵不穿鎧甲,不是叫人一槍穿糖葫蘆了?”

攬勝營擺手:“不可不可,此事不必再提。”

軍情緊急在先,縱然眾人再急著同少將軍好好說幾句話,此時卻畢竟難為無米之炊,心中一時也都焦灼起來。

馬匹不夠就是不夠,縱然輕車都尉的不歸樓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憑空變出馬來。

……

可眼前的機會也實在太難得。鐵浮屠最適合平原衝鋒,從城裡往外衝,戰力天然削弱大半,若是馬匹足夠,隻這一次就能將這兩支鐵浮屠狠狠打殘。

神騎營的將軍終於再忍不住,看著雲琅,低聲道:“少將軍……”

“找少將軍有什麼用?”

廣捷營皺緊眉:“我們在北疆蹲了這些年,都束手無策。少將軍才回來,你叫少將軍畫七百匹馬給你?”

神騎營叫他一噎,半句也反駁不出,悻悻低頭,歎了口氣。

“實在不行,這時機便不要了。”

茶酒新班的主將低聲道:“如今有少將軍鎮著龐轄,沒他搗亂,設法轉圜些時日,還能再湊幾百匹馬……”

“不妥。”

有人皺緊眉:“若是叫他們走了,豈不是放虎歸山?”

“天賜良機,少說能一換三。”騎兵營將軍道,“縱然拚上的人多些,這一仗打了也是我們淨賺,狠狠咬下他一塊肉。”

“可畢竟馬匹仍不夠,一換三,我軍輕騎也要折損大半了。”

又有人低聲:“如今兵力原本就不夠,若再受此一損,再奪朔州隻怕艱難……”

……

“……少將軍。”

一片爭論聲裡,輕車都尉看雲琅神色,低聲道:“可是有辦法了?”

他聲音壓得低,前麵幾個將軍卻仍聽清了,眼睛倏地亮了亮,跟著抬起頭。

“雖說有。”

雲琅按按額頭,呼了口氣:“算是……有些不講仁義。”

“到了今日,還講什麼仁義?!”

勇武營將軍用力一拍胸口:“可是要去給應城水裡下巴豆?馬槽子裡混番瀉葉也行!”

“我們的馬不夠,就叫他們連人帶馬都站不起來。”

勇武營將軍熟背兵書,深知此消彼長,主動請纓,“少將軍宅心仁厚,下不去手,我們去――”

“應城不吃井水,水脈是活水,下方是雲州城,你藥的是誰?”

輕車都尉瞪他:“馬幾時吃番瀉葉了,你去喂那匹馬,看它踹不踹你?”

勇武營將軍張口結舌,縮了縮脖子,閉上嘴蔫下來。

輕車都尉雖久不在軍中,昔日餘威仍在,將這群不動腦子的夯貨一個個瞪回去,轉回雲琅:“少將軍若有計策,還請明示。”

“……罷了。”

雲琅鋪開張薄絹,接過蕭朔手裡的筆:“左右我在北疆也沒什麼好名聲,不差這一次。”

輕車都尉愣了下:“什麼?”

“當初……宮中說要給我議親。”

雲琅歎息:“嚇得我跑來北疆,找戎狄老單於打架,打翻了他三個部落,將他追進了陰山。”

輕車都尉:“……”

“那支……戎狄的馬商。”

輕車都尉:“原本是個部落嗎?”

“三個……那時候你隨王爺回京了,不知道。”

神騎營解釋:“他那三個兒子為了爭奪地盤,燒殺搶掠,犯我邊境,沒做什麼好事。”

“成家這等好事,盼著還來不及,哪有怕議親的?”

神騎營低聲道:“少將軍無非找個借口,將他――”

“不巧的是。”

雲琅:“如今,我怕是又要議一回親了,十分忐忑,夜不能寐。”

神騎營將軍:“……”

“叫他看著辦。”

雲琅起身,去帳角避風處,打開竹籠:“想來昨夜他也見了,大批野兔離奇進山,形貌奇特……”

“我缺一千匹馬,七百副甲,若肯交易,我軍教他部族耕織播種,授他犁鋤織機。”

“若不肯。”

雲少將軍殺伐果斷,冷酷起身,抱著懷裡的禿頭小兔子舉起來:“有如此兔,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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