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了了不甘心的離開,餘瑩瑩又在原地坐了一陣,醫生這才出來說,“老爺子還沒清醒。”
大家連忙問怎麼樣,不過得到的消息並不樂觀,“連續三次發作對身體的影響還是很大的,左半身目前看是沒有知覺的,需要慢慢複建。”
這不就是說,偏癱了嗎。
餘瑩瑩聽了就歎了口氣,她太了解餘新城這個人了,特彆討厭拘束,最喜歡自由,你想想看,一個塊八十歲的老爺子,去村子裡連張叔都不讓跟著,他有多喜歡一個人呆著。
她都能猜到,這會兒老爺子心情肯定特彆煩躁。
張叔就問了,“老爺子心情怎麼樣?”
一聽這個,醫生就看了一眼,把目光定在了餘瑩瑩身上,“你是餘瑩瑩吧。”
餘瑩瑩就點點頭,醫生說,“餘新城說話很含糊,不過昏迷中一個勁兒念叨瑩瑩。”
醫生話音一落,張叔就看向了餘瑩瑩,“一會兒能探望,你進去吧。”
餘瑩瑩這會兒也挺可憐餘新城的,一輩子英雄好漢,結果子孫沒養好,臨老了糟了這麼大的罪。
她就點點頭,“好。”
她應了,張叔就特彆高興,一個勁兒說,“你爺爺一直掛念你,他就是歲數大了要麵子,不願意低頭而已。他這會兒都這樣了,說什麼你心裡聽著就行了,也彆跟他急。”
餘瑩瑩就說,“我知道的,我有數。”
又等了一會兒,探視時間就到了。
這邊就允許一個人進去,張叔就留在了外麵,餘瑩瑩跟著護士去穿了隔離衣,然後進了裡麵。
這裡麵餘瑩瑩倒是一點都不陌生,她從末世回來,老爺子昏迷了那麼久,她沒少來,隻是那會兒跟現在的心情不一樣。
那會兒她覺得爺爺是她的支撐,是可以給她伸張正義的人,熱切的希望爺爺醒來,跟他訴說自己的委屈。
而現在,一切塵埃落定,爺爺雖然還想著她,但她心裡五味雜陳,甭管以後什麼樣,但終究回不到過去了。
餘瑩瑩感歎著,就看到了餘新城。
這會兒他躺在那裡,身上管子倒是不多,但人看著非常憔悴,臉色和嘴唇都蒼白沒血色,看起來比她剛從末世回來還差——那會兒他起碼病情平穩了很久了,不像現在,剛剛經曆了又一輪生病和搶救。
但他的確在說著話,他的嘴巴在不停地開合,餘瑩瑩湊近了聽,能聽到“硬硬硬”的聲音,雖然發音根本不準確,但她知道,這是叫自己呢。
餘瑩瑩就深深地歎了口氣,坐了下來。
這會兒餘新城又沒有醒,她隻能坐在那裡,看著這個老人不停地叫著自己的名字。怎麼說呢,她見過餘新城最風光的時候,睿智果斷,這麼一個人,到老了居然被唐了了和唐子明害成這樣,說真的,就算不是餘新城,是彆的老人,她也要唏噓的。
更何況,她再怨,這個老人也養她長大二十年。
她就伸手抓住了餘新城的手,真心實意地跟他說,“爺爺,過了這一關,好好安度晚年吧。”
就這時候,餘新城的念叨停止了,餘瑩瑩感覺到他抓緊了自己的手。
說真的那一刻,她真的想好好叫一聲爺爺。
可一想到上輩子的絕望,她就又收了回去。就那麼坐了一會兒,她就離開了。
餘新城的身體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不會有什麼大變化,所以餘瑩瑩的計劃沒變,照舊第二天離開。晚上的時候,張叔就打了電話過來,告訴了她餘新城醒了,唐了了和唐子明也已經招認了。
張叔顯然是有特殊途徑的,對具體情況知道的一清二楚,“唐了了直接就招認了,唐子明原本並不想招認的,因為唐了了那邊有了突破口,沒多久就說了。”
“他說他當時因為被學校通報心情不好,就想出去走走,他那會兒的想法是,儘早做出成績來,好讓彆人知道他不是通報能打到的。結果路上就碰上了吳鑫恒,吳鑫恒也是top大學的,兩個人聊得就挺好。他不知道為什麼,就非常信任吳鑫恒,甚至把家裡的事情都告訴他了。”
“然後吳鑫恒就說可以給他提供突破點,就帶著他去找了老爺子的老戰友,這裡麵的人,有的已經去世了,有的重病在床身體不好,有的則不願意做這個,吳鑫恒就幫他物色了那兩位,一個毛小豆,年輕的時候走了錯路沒有退休金窮的飯吃不上,一個趙宣,兒子出了事兒,需要人幫忙。”
“他們兩個很快就答應了,將對華為民的印象,和華為民的相處都說了一遍,趙宣還拿出了他寫的自傳。吳鑫恒就親自改寫了自傳,還編寫了毛小豆的說辭。他甚至還找了人,做舊從新印刷了自傳,就是後來給老爺子的那些。做完後,他就教給了唐子明怎說怎麼做,就讓他回來了,就鬨出了當時的事兒。”
餘瑩瑩聽了以後,就問了一句,“爺爺知道了嗎?”
她說完這話,就把外放開了,讓華暖陽也聽聽。
張叔的聲音並不大,可因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顯得特彆大,“我跟他說了。”張叔的聲音裡都是無奈,“其實他早後悔了,他和你們生活了二十年啊,怎麼可能沒感情?他就是歲數大了,認死理人又倔,外加上又覺得他和你們生活了二十年,你們卻偏著華為民,所以一直就認為自己是對的,即便瑩瑩把證據拿出來了,他也不肯信。”
“可這次,完全揭破了,他……很愕然吧,然後就傷心的不得了,你也知道,他說不出話來,我隻瞧見他眼睛裡有淚花,可又好麵子,不想讓我看見,就轟我出來了。”
“我後來問醫生了,問他在裡麵還好嗎?醫生說監控儀報警了好幾次,情緒很不穩定,人也很低落,瑩瑩,他知道錯了。”
餘瑩瑩能說什麼呢,她就哦了一聲,“我知道了,謝謝張叔你告訴我。”
張叔自然是想讓他們和好,但這種事顯然不是逼迫就可以的,是要時間的,張叔就立刻說,“好,那你休息,老爺子有什麼事,我會及時告訴你。”
餘瑩瑩想拒絕,但也不太忍心,就應了,“好。”
等著掛了電話,她就去看華暖陽,華暖陽這會兒情緒也不好,眼睛裡也都是淚水,但顯然,她和餘瑩瑩的觀點是不一樣的。
於餘瑩瑩而言,她度過了兩輩子,她知道上輩子這些事無法反駁的情況下,她們母女倆的最終遭遇是死亡。
但於華暖陽而言,這就是被壞人搗亂而產生的誤會,老爺子是被蒙蔽了,他不是故意的,她這會兒已經開始臭罵吳鑫恒和唐子明了,“你說他們怎麼能這麼壞呢。吳鑫恒他媽是自己自殺的,我不是說他媽怎麼樣,我是說這事兒,賴不到我們頭上,他怎麼能這麼做。”
“還有那個唐子明,那麼好用的腦子,為什麼不去上學啊,一會兒找同學欺負你,一會兒編造謊言離間我們,甚至現在還想殺人,唐藝文腦子有病啊,這麼教孩子。這世上哪裡有不透風的牆?”
餘瑩瑩其實想說,上輩子他們都做到了,所以,他們敢冒這個險是有成功概率的。當然,被發現了也是活該。
但她不能說,隻能問華暖陽的想法,“媽你怎麼想?”
華暖陽就說,“能怎麼樣?我難到真不管他嗎?終究相處了二十多年。”華暖陽又歎了口氣,堅定地說,“我會去看他的,他沒良心,我不能沒良心,但財產沒我份我也不要,自己有手有腳能掙錢,我不吃用餘家的東西。”
餘瑩瑩倒是挺支持的,“好,你隨心就可以了。”
第二天一大早,賀星樓就來接了她,把她又送回了劇組。
這一拍就是半個月,中間張叔和華暖陽時不時的會打電話過來,給她說說餘新城的進度,“出ICU了,身體恢複的挺好。”“左邊身體還是沒什麼知覺,舌頭也不太靈敏,脾氣不好,動不動就生氣,現在就跟小孩子一樣了。”“不肯讓人喂,非要自己來,結果一天打翻了三次,洗了三次澡,醫生都生氣了,說是太容易感冒了。”“他說不出來,就想寫字,但是右手也一般,總是不成樣,還是很生氣。”
餘瑩瑩就聽聽而已。
她的戲拍的順利,原本進組時間是三個月,不過導演說,按著這個進度,兩個半月就足夠了。
但餘瑩瑩總怕拍的不好,不停地說,“不行就重拍我不怕的。”“要不我再做個這個武打動作,我覺得這樣可能側麵更好看一些。”“你覺得我是不是可以再來一遍,剛才到位嗎?”
所以,餘瑩瑩在劇組除了女俠以外,還多了個外號,“拚命女俠”,原本隻是他們喊著玩呢,結果不知道怎麼傳出去了,還上了次熱搜。
餘瑩瑩的熱度本來就不小,頓時就有更多人想看這部電視劇了——畢竟,這可是女俠的首部武俠作品啊,餘瑩瑩自身武功這麼高,誰不想看她全力發揮究竟是什麼樣?
這是封閉拍攝,誰也見不到她而已。
不過餘瑩瑩在第二個月的時候,還是偷偷回了一趟京城——餘新城又有點反複,又住院了。
而餘瑩瑩作為餘新城自由的唯一親人,必須去給他簽字。
賀星樓去接的她,餘瑩瑩下了飛機就上了他的車,順便問,“怎麼回事啊。”
賀星樓就說,“說是半夜嫌熱,偷偷的把被子揭開了,感冒了。你知道的,他的身體還在恢複中,感冒可大可小,張叔不敢大意,就送醫院了。這不住院需要人簽字,老爺子不行,隻有讓你來了。”
餘瑩瑩就嗯了一聲,賀星樓拍拍她,“我知道你不願意,不過這會兒,他一個老人也挺可憐的。”
餘瑩瑩其實在知道餘新城已經完全知道自傳真相後,想過他會不會道歉的,但這麼久了,都沒有這個消息,所以她一是沒抱希望,二是挺失望的,說真的,來是自然的,但你要說多積極也沒有,“沒什麼,應該的。”
車子很快就到了醫院,他們直接去了住院部,到了那兒,華暖陽已經等著了,先領著她到護士台簽了字,然後就說,“老爺子醒著呢,你來了就看一眼吧,他天天叨念你。”
餘瑩瑩就嗯了一聲,去了旁邊的病房。
一進去,就瞧見餘新城靠在床上,正吃水果呢。一見她,餘新城就張開嘴啊啊啊的說著,但好像舌頭很大,他發出的聲音含混不清,餘瑩瑩半天也就聽清楚了瑩瑩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