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被送進來了。在林星承的目光示意下,阿忍將火盆放在了薛清寧旁邊。
木炭還是好的,燒著的時候並沒有多少煙。
薛清寧忽然聞到了一陣微涼,又帶著微苦的氣息,跟上次她靠近林星承時在他身上聞到的氣息一樣。
不由的轉過頭去看火盆,問阿忍:“火盆裡麵放了什麼香料?”
炭火確實有一股煙味,但冬日寒冷,又離不得炭火,所以在抱著小手爐,或是攏火盆的時候經常會在裡麵放一些香料,好掩蓋炭火的氣息。
“不是香料,是側柏葉。”
回答的卻不是阿忍,而是林星承。他正將兩隻棋簍的蓋子打開,將裝著白色棋子的棋簍往薛清寧這邊推了推,示意她用白子。
“院子後麵有一株側柏樹,我讓阿忍摘了一些側柏葉回來放在櫃子裡,有時候會用到。”
他的聲音淡淡的。眉眼微微的垂著,在看棋盤。
難怪他身上會有側柏葉的氣味。可見他是喜歡側柏樹的。
薛清寧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側柏樹是一年四季常綠的樹木,也經常會聽人說到鬆柏精神。可是她記得側柏這種樹木一般都是栽種在寺廟和陵墓這些地方為多。
但凡想一想朱紅琉璃瓦的寺廟裡麵,或者是長長的漢白玉墓道旁邊,鬱鬱森森的側柏靜靜的矗立著。頭頂的白雲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月兒圓了又缺,缺了又圓,千百年後,它們依然會一直這樣靜靜的矗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僅僅想一想就覺得冷清孤單的可怕。
薛清寧沒有再想,打起精神跟林星承對弈。
肯定是下不過林星承的,甚至好些最基本的東西她都不知道。
不過這並不妨礙她一直在落子。
反正跟林星承下棋她是肯定贏不了的,隻要不將棋子落到棋盤外麵就可以了。等時間混的差不多了,她就可以開口作辭了。
這算是無知者無畏?
林星承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他好像忽然有點明白薛元韶為什麼會對薛清寧那樣的嚴厲了。按照她的這個心性,不對她嚴厲一點,隻怕她是學不進任何東西的。
而且,再讓她這樣胡亂的落子,就算是學一百年估計她都不會入門。
林星承想了想,起身去書架旁拿了一本棋譜遞給薛清寧看,自己動手將棋盤上的黑子和白子都撿起放回到棋簍裡麵去。
看到棋譜,薛清寧內心是拒絕的。
她那裡已經有好幾本棋譜了,都是薛元韶給她的。
但既然是林星承遞過來的,也隻得伸手接過來,一手托著,一手打開看。
這本棋譜林星承已經看過很多回,邊角的地方都有點兒起皺了。教她驚訝的是,這本棋譜比薛元韶給她的那些要淺易得多,可以說都是最基本的知識了。
結合剛剛林星承跟她說的一些東西,她發現自己竟然能看懂這本棋譜。
忍不住抬起頭問林星承:“你的棋藝是誰教的?”
原書裡麵好像壓根就沒有提到他有個棋藝師父的事。
“沒有人教。”
林星承沒有抬頭,修長的手指慢慢的撿拾著棋盤上的棋子,聲音平靜,“我自己看著這本棋譜學的。”
薛清寧看著他,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這本明明隻是最淺顯的,入門的棋譜而已,他僅僅隻是看著這本棋譜自學,棋藝竟然會厲害的讓薛元韶佩服的五體投地。
隻能說這世上確實是有天才的。
頓了一會兒,薛清寧就問道:“我那裡還有好幾本棋譜,你要不要看?”
她覺得往後萬一林星承做不成皇帝,也許可以做個聞名天下的棋藝大師也說不定。
林星承抬起頭,瞥了她一眼。
雖然明知道她是好意,但聽起來還是覺得有點奇怪。
她一個在棋藝上連門都還沒有入的人,反倒說要拿棋譜給他看。
頓了頓,他複又垂下眉眼,聲音淡淡的:“不用。”
他對下棋這件事其實也不是很有興趣。無非是這些年他晚間經常失眠,深夜起來如孤魂一般的在院中屋裡各處遊蕩的時候,無意間得到一本棋譜便開始看起來,也好打發那些漫漫長夜。沒有想到竟然教他學會了下棋,而且好像下的還算可以。
至於在棋藝上麵再進一步,他是沒有想過的。
薛清寧就沒有再說什麼了,低頭開始看起手裡的棋譜來。
能看懂的畢竟是少數,多數她都是看不懂的。
抬起頭悄悄的看了林星承一眼,看到他已經將棋盤上的棋子都收好了。然後他輪流拈著黑子和白子落在棋盤上。一邊落,一邊還聲音不急不慢的跟她講解。
他分明沒有看棋譜,但他講解的地方竟然跟這棋譜上麵的一樣。
他這是,將整本棋譜都記得啊。
這樣枯燥難記的東西,他竟然全都能記得住?!
薛清寧目瞪口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