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寧正坐在臨窗大炕上跟徐氏說話。
“娘, 你真的要我搬到靜雨軒去住啊?你舍得?”
她自打生下來就跟著徐氏住在這上房,從沒有一夜在其他地方睡過,剛剛忽然聽到徐氏說讓她明日搬到靜雨軒去住, 她整個人都嚇了一跳。
忙挨著徐氏坐下,拽著她的衣袖子問她。
徐氏在縫手筒, 是給薛清寧的。
薛清寧雖然有個兔毛的手筒,但現在她長大了, 那個就小了, 兩隻手插進去都騰挪不開。
聽到薛清寧這帶著撒嬌的問話, 她放下手裡的活計,轉頭看她。
“娘自然舍不得。但即便舍不得,明日你也要搬到靜雨軒去住。”
看到薛清寧苦著一張臉, 她笑了起來:“怎麼,你不願意搬過去住?”
薛清寧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我想跟著娘住。”
“傻孩子。”
徐氏抬手摸了下她的臉頰, 笑著說道,“你大了,往後總是要嫁人的, 難道還要跟著我住一輩子?”
薛清寧怔住了, 目光呆愣愣的看著徐氏。
嫁人什麼的,她從來就沒有想過, 隻想永遠跟現在一樣。
就很認真的點了點頭:“嗯,我不嫁人, 我要跟著娘住一輩子。”
徐氏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傻孩子, 說什麼傻話。哪裡有姑娘家一輩子不嫁人的?”
抬手摸了摸她的頭, 徐氏繼續笑著說了下去:“這兒女大了,總要有自己的一番天地,哪裡能一輩子都待在母親身邊呢?不管是你也好,你大哥也好,還是你二哥也好,往後都會有你們自己的小家,也都會有你們自己的孩子,到那時候啊,肯定都是你們的小家和你們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說到後來,徐氏的麵上有點兒落寞。
大約孩子和父母之間的關係就是這樣。孩子還小的時候,父母就是他們眼中的神,是他們心中最重要的人,但等孩子漸漸的大了,孩子會遇到自己心儀的人,有自己的小家,有自己的孩子,到那時在孩子心中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小家和自己的孩子。至於父母,總歸不會如同以往那樣的依戀的。
這般一想,由不得人心生傷感。
薛清寧見了,忙要再次對徐氏表明自己一輩子想陪在她身邊的心意,卻被徐氏給止住了。
“娘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隻是這不嫁人的話往後可不能再說了。”
抬手摸了摸薛清寧的頭,然後笑著說道:“你二哥不在家的時候你不是老念叨著他?現在他回來了,趁著他這幾日休假,你還不多找他玩兒去?不然再等幾日,他又該去當值了。”
薛清寧想想也是。
昨日薛元青回京之後先隨著孟銳去麵見了皇帝,然後又去了兵部,等到回來之後已是半下午時分了。
父親和三叔又叫他過去說話,隨後又特地給他辦了一桌接風宴。吃完飯後徐氏體諒薛元青連日趕路辛苦,早早兒的就叫他回去休息了。所以說起來,薛元青回來之後薛清寧還沒有跟他說多少話呢。
就應了一聲,起身從炕沿上站起來。
正待轉身往外走,就看到文竹挑開碧紗櫥上的雪青色軟綢簾子走進屋裡來,笑著稟報:“夫人,姑娘,孟世子過來了,正在前院二公子的書房中跟二公子說話呢。二公子叫了人來請姑娘過去。”
徐氏有點兒驚訝。
沒想到孟銳昨日才剛回京,今日就立刻來他們榮昌伯府了。
忙問文竹:“叫人送過茶了不曾?茶點也送了?”
生怕怠慢了這位世子爺。
“夫人放心,都已經送過了。”
聽到文竹的回複,徐氏點了點頭。然後她目光看向薛清寧。
她這個女兒一向是個懶散的,但凡不出門,在家中的時候就極少戴首飾的,嫌累贅。
這會兒一頭她鴉羽似的頭發挽的還是百合髻,白玉似的耳垂上也空落落的。不說連個耳墜子,甚至連個耳洞都沒有。
身上穿的衣裳也是家常的衣裳,看著一點兒都不華貴。
就叫她:“你還不回屋去換件衣裳,再頭上戴上兩樣首飾?這樣素淨著一張臉去見孟世子可怎麼成。”
薛清寧卻無所謂的很。
“三哥又不是旁人,難道去見他我還要特地打扮一番?要是去他家那便罷了,但現在既是他來了我家,我就偏不打扮,就要這樣去見他。”
說著,轉身抬腳就往外走。
徐氏隔窗看著她身影漸漸走遠,笑著搖了搖頭。
榮昌伯府在京城一眾權貴家的府邸中算小的,徐氏的上房就在前院的東南角,離著薛元青的書房沒有多少路。
等薛清寧走到薛元青的書房時,一眼就看到東次間的雕花窗子開著,孟銳正單手扶著窗台站在窗子後麵。
看到她,孟銳唇角微微上揚,抬手對她招了招手。
薛清寧也抬起手對他招了招手,然後提著裙角加快腳步走過去。
薛元青雖然不喜讀書,但畢竟是榮昌伯府的公子,所以如同薛元韶一般,特地辟了個小院子出來給他做書房。
院子裡麵一般兒有堆砌的小巧精致的假山,靠牆種著幾叢文竹。也有芭蕉,梅花之類的植株。
正麵一明兩暗三間小小的房舍,家具都是花梨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