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自己以前最討厭嬌氣的人了。
蕭諶有些漫不經心地想,在注意到小太後朝著宮侍那抿唇一笑後,又想著若是自己為小太後布菜,她會不會也朝著自己這般笑。
小太後看起來這麼乖。
應該會吧。
也許下一次用膳時,他可以試一試。
晚膳不宜多食,吃了七分飽後,女郎就放下了玉著,不經意抬眸,見對麵的新君也不用膳,就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她頓了頓,小心翼翼道,“陛下,您這麼快就用完了嗎?”
明明自己叫她用膳的,怎麼自己就不吃呢?
是眼前的禦膳,有什麼問題嗎?
明薈胡思亂想,眸露猶疑。
女郎的心思全擺在臉上,簡單地叫人一目了然。
蕭諶有些無奈,總覺得小太後對他有些誤解,隻好笑道,“方才在禦書房用了不少點心,所以現下也不覺得餓。”
女郎哦了一聲,又為自己的胡思亂想覺得窘迫,連忙道,“陛下政事繁忙,自是要吃得好才行。”
秀色可餐,的確很好,浪蕩郎君略有些痞氣地想,隻是這話可不能在小太後麵前說,他十分熟練地轉移起話題來。
“朕觀太後,似乎比較喜歡用甜口的菜肴?”
女郎倒是沒想到對方看得這麼細致,卻還是坦然道,“本宮的確是有幾分嗜甜。”
也許是小時候母親對她管教頗嚴,對於糖果一類的甜食管得極嚴,所以長大了之後也格外嗜甜,隻是還是不能隨便吃點,身邊也同樣也有秋嬤嬤管著。
如今見到案上有甜口的菜肴,又恰好嬤嬤不在,就多吃了一些,思及此,女郎又有些心虛。
一頓晚膳結束了,新君要離開了,明薈想了想,也起身送了幾步。
他走了幾步後回望著慈寧宮處,天色已暗,慈寧宮殿內有燭火光亮隱隱透出,女郎隻是立於殿門處看了一會兒,也很快就進去了。
朱紅色的殿門被闔上,隱隱泄出的燭火也被儘數收回,蕭諶眸色幽深,瞳仁卻是發亮,心裡竟升起一種眷戀之感。
很陌生的情緒。
無論是十歲時母妃亡故,還是十六歲時被迫離開京都,他都未曾滋生過這樣的情緒。
新君並沒有上禦輦,幾個宮侍在前麵提燈照明,夜幕已至,四周十分安靜。
“朕記得先帝在時,江浙曾經薦了一個廚子,擅長做蘇菜是嗎?”
心情很不錯的新君問。
身後的福康輕聲回道,“是的,陛下,那個廚子如今也在禦膳房。”
新君沉吟了片刻,“那就讓他去太後宮裡伺候吧。”
太後宮裡是有小廚房的,加上一個擅長做蘇菜的禦廚,也正好。
福康眼瞼微動,垂首應是。
*
被百官文寄予了極大希望的小選結束了,卻連一個後妃都沒選出來。
在知曉此事之後,朝堂如同炸開了鍋一般,諫言的奏章紛至遝來,言官們紛紛進言陛下後宮不可不日無主,需擇品行端方的貴女統領後宮,綿延皇嗣。
堆積成小山一般的奏章,新君卻隻是放在一旁,置之不理。朝中的聲音越演越烈,上奏的奏章也變得更頻繁。
說來說去,無非都是些想勸新君立後的奏章,其中甚至還有的官員暗指太後不慈,應該為國祚考慮,為陛下廣納嬪妃的奏章。
不知是礙著先帝孝期,還是覺得朝堂上的派係官員沒有威脅。自登基至今,新君都沒有同以前登基的皇帝一般清理過朝堂,又加之平日上朝時臉帶笑色,就很輕易叫人以為他是個好拿捏的帝皇。
可卻沒有朝臣意識到,十六歲就橫掃千軍的少年郎君,又豈是任人搓扁柔圓的人物呢!
是這段時日自己表現地太溫和了嗎?
才讓這群自以為是的蠢貨生出可以像裹挾先帝那樣裹挾他的心思?
看著幾本指責著太後不慈奏章,蕭諶嗤笑了一聲,狹長的眼眸儘是冰冷的森寒。
朝堂上漫不經心地敲打,緊接著就是祁王一係的官員被貶被殺被流放,登基不足兩月的新君以一係列雷霆手段徹底震懾了朝臣。
直到數位同僚倒下,朝臣們似乎才意識到:
他們這位新君,可不是先帝那種需要倚靠朝臣才能穩住皇位的庸人啊。而是身上有軍功,手中又握著軍權的帝皇啊。
幾個冒頭後被新君敲打的朝臣悔不當初!
對蕭諶對於祁王一派的官員自然不會手下留情,隻是對於明家,他就有些猶豫了。
當初小太後為了明家的綢繆進宮,想必對明遠山這個父親還是有感情的,若是他動了小太後的父親,她會難過嗎?
她那樣嬌氣的人。
應該會吧。
況且……
已經徹底明了自己的心思的新君眯了眯眼,神色意味不明。
他自知自己不是個守規矩的郎君,又在戰場上養成的霸道性子,想要得到的不擇手段也會得到,可看中的女郎卻是個很乖很守規矩的女郎……
若是她不願……
他又該如何?
所以,這明家還可以留著,或許以後用得上。
想到這裡,蕭諶對於明家的處置輕了兩分,隻將明遠山罷了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