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幾人的視線都看著師玄,就連路過的楊林和納鞋底的徐秀婉也停了下來，看向他。
師玄已經來了這麼久了,程記美食店都是自己人,大家感情好,所以一直以來和師玄也都相處得很不錯。
要是對方真的遭受了什麼，說出來或許會少受些，人都是需要共鳴的。
雖然沒有什麼真正的感同身受,但就算幫著罵一罵人,受委屈的那個人心裡也是要好受些的。
什麼事情都藏在心裡的,很容易憋出問題。
師玄抿了抿唇,磕瓜子的手頓住,而後微微歎口氣：“都過去了,無非就是我所有信任的人,為了利益，頃刻間聯合起來背叛我。”
他說得仿佛雲淡風輕，但當初的事情，必然不是什麼小事。
所有信任的人,所有他捧著真心認真對待的人,最後卻一起背叛了他……
這裡麵,或許還包括了至親親人。
否則……他當初怎麼會變成那般樣子？
機靈又親人的小貓將白色柔軟的腹部，朝著信任的人露出來，得到的不是溫柔撫摸，而是致命的一擊。
僥幸保命，自此以後,小貓再也不敢將腹部露出來，甚至遠遠避著人群，不敢靠近一步。
因為被背叛，才覺得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了溫暖，也沒有信任和安全感。
他不敢相信任何人，看到的每一個人，他都覺得會背叛他、傷害他……
始終帶著這樣的可怕又壓抑的情緒，才會成為那個將自己隔離在世界之外，了無生氣的師玄。
大家都看得出來他現在並不想多說，那些過去的事情，對他的傷害依舊在。
哪怕他現在已經想開，卻不代表過去的事情真的就一點影響也沒有了。
見他不想說，其他人頓時明白——那些事給他的傷害，他現在還不能直麵。
劉全蓓紅了眼睛，將剝好的瓜子用一張紙抱起來，小心翼翼遞到師玄麵前，而後，露出一個溫柔喜愛的笑容：“帥氣又了不起的玄子，我給你剝的，來，吃這個。”
師玄看了看瓜子，又看了看劉全蓓，而後伸手，抓著瓜子仁，一口全吃了。
一口氣吃一把瓜子仁的感覺……是非常爽的。
劉全福將茶杯遞給
他，眯著眼睛笑容溫和：“影帝，來，喝點茶。”
師玄接過，遞到嘴邊，抿了一口。
“玄子，你穿多少碼的鞋子？”徐秀婉慈愛地問。
“42。”師玄笑著回答。
徐秀婉也眯著眼睛笑：“那我給你做一雙鞋子，你不要嫌棄呀。”
“我不嫌棄，謝謝徐外婆。”
“咳咳，師玄，晚上想吃什麼，讓芫華給你做。”楊林也用慈愛的眼神看著他，關心一句。
師玄端著茶水，嘴裡最後的一點瓜子仁全都咽下去，而後喝一口水，嘴角蕩起笑容。
這種被關心圍繞的感覺可真好，像是一股暖流劃過有些冰冷的心口。
程芫華看著師玄，頗有些不自在地問：“晚上想吃什麼？”
她很少純粹的去關心除了家人以外的人，但程記美食店的眾員工相處太久了，因緣巧合湊到了一起，很難再把他們當做“外人”。
師玄眼睛一亮，放下杯子，皺著眉，臉上還帶著憂鬱，“上次心情不好的時候，你給我做的蛋糕不錯……”
“那我晚上做點提拉米蘇。”程芫華聲音溫柔。
師玄立刻跟了一句：“黑森林蛋糕也很好吃……”
程芫華：“……那我再做點黑森林蛋糕。”
師玄得寸進尺：“要是還有其他蛋糕，那就更好了……”
程芫華站起來，轉身就走。
差點忘了這丫已經不是之前還沒走出抑鬱症的影帝了，這得寸進尺、臉皮奇厚的師玄，才是他們熟悉的那個在程記美食店殺魚的師玄！
“哎——程老板不要生氣嘛，沒有新蛋糕，提拉米蘇和黑森林蛋糕也夠了，多做點！”
“滾——”
-
在晚飯之前，程芫華就抓緊時間做蛋糕，這樣冷藏到晚飯後就可以吃了。
師玄被劉全蓓纏得受不了，跑到房間裡麵去了。
劉全蓓沒地方沒可以待，就在跑到廚房，守著程芫華。
“芫華師父，你竟然連蛋糕都會做！”劉全蓓一臉震驚，想到程芫華的手藝，眼裡冒出星星。
程芫華手上淡定操作，聲音平穩：“也就會這兩樣。”
“那也很厲害了！”劉全蓓在灶台裡麵的板凳上坐下，聲音依舊帶著崇拜。
程芫華笑了笑，沒說話。
劉全蓓手撐在下巴處
，眼神放空，又說：“芫華師父，玄子真的不回娛樂圈了嗎？他那麼風光霽月的男人，怎麼能在飯店殺魚呢？”
這不是歧視飯店殺魚的，而是對師玄濾鏡實在是太厚了。
程芫華笑著問：“你就這麼想他回娛樂圈嗎？”
“是呀！我們粉絲都知道，玄子是有可能拿到大滿貫的，他的演技真的非常好，人也非常優秀，他應該享受萬眾矚目！”
像是想到什麼，劉全蓓的眼神帶著喜悅：“你們永遠不會知道，玄子成為影帝的時候，幾十萬粉絲在電腦前麵哭成什麼樣子……”
那一天他們所有人都等著宣布結果，在結果出來的一瞬間，劉全蓓立刻嚎啕大哭，和她一起哭的粉絲有無數。
這一年裡麵，師玄隱退。
微博、超話、貼吧等，他的粉絲四處活躍，有時候充滿了希望，有時候又撐不下去充滿了絕望。
他們希望通過一些痕跡能夠找到師玄，能夠確定……他還好嗎？
程芫華手微微一頓，她不是粉絲，不理解這些粉絲的心情，但大概能夠從劉全蓓的表情知道對方的情緒。
她抬頭，一雙好看又清澈的眼睛看向劉全蓓，聲音有種安人心的寧靜——
“你們想要他回去的心情我大概理解，但你們也要理解他。他剛來程記美食店的時候，已經是半隻腳邁進地獄，渾身上下了無生機，現在好不容易好起來，強製回去，對他沒有好處。你們希望他在娛樂圈發光發熱，希望他光芒萬丈，不也是想讓他開心嗎？”
劉全蓓一愣，茫然地看著程芫華。
半隻腳邁進地獄？渾身上下了無生機？
程芫華手上繼續抓緊時候做蛋糕，聲音帶著笑意：“他現在在這兒就很開心，或許他以後也會回去，但我希望是他自己回去，而不是被你們要求回去。愛有的時候是一定的克製，而不是不斷索求。”
劉全蓓張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麼。
她突然覺得自己是真的莽撞，被寵壞的自己，哪怕是對待自己喜歡的人，都完全是從自己的角度，沒有克製的從對方角度想問題……
好一會兒，她突然捂著臉哭了起來。
——這是愧疚和心疼。
廚房的後門口，師玄靠在牆上，抬起頭，眼
眶有些紅。
程老板呀……
-
蛋糕在冰箱裡麵冷藏，外麵，顧客已經陸陸續續進來了。
劉全蓓紅腫的眼睛已經看不出來，她站在門口，嚴厲把關，不讓沒有預定成功的顧客進去。
這是芫華師父給她的任務，她一定要做好！
“十個人？好的，可以進去了，歡迎光臨。”劉全蓓努力露出一個笑容。
等到這一桌客人進去，就隻剩下最後一桌了。
這時候，一對中年夫妻相攜著過來。
而後女人拿出手機，生疏地戳到二維碼的界麵，遞出來，笑容帶著討好。
劉全蓓掃了之後，眼神帶著詫異：“兩個人嗎？”
要知道程記美食店的位置實在是太難搶了，所以鮮少有兩個人來吃的，都是一大桌人，家裡人不夠的，和親朋一起湊一湊。
中年婦女穿得很簡樸，衣服都是很差的質量。
中年男人又瘦又蠟黃，帶著一頂帽子，帽子下麵顯然已經沒了頭發，瘦弱不堪，需要女人攙扶著他。
聞言，女人笑了笑：“是的，我們兩人。”
一聽到兩人，站得不遠守著的一些人，立刻湧過來：“你們隻有兩個人，咱們拚桌吧，我隻要養生湯和一道菜，其他的隨便你們點，我付錢！”
“和我們拚桌吧，我們都等了一天了，我們隻要養生湯！”
自從程記美食店有了養生湯之後，在門口等的人越來越多了。
程記官博為此發了微博，聲明——就算隻吃過一次也沒什麼，不會反彈，對身體無害，不用擔心。
但總有人因為喝了養生湯起了什麼作用，堅信需要多喝一段時間，死纏程記美食店沒用，就守在外麵等著和彆人一起進來。
養生湯到底價格貴，沒有喝過的，好些人是不點的。
程芫華也很苦惱，卻不能開這個口子，否則他們沒辦法供應以後可能越來越多的人。
那樣的話，就算是把她累死，也不能解決那些有錢人每天都想要一碗養生湯的養生習慣。
這兩人看起來窮，原以為會有機會跟著進去打包養生湯，哪知道中年女人拚命搖頭。
她看起來是個不太會拒絕人的女人，但這次，咬死了一句：“我們就兩個人！”
劉全蓓有聽劉全福說過這種
情況，一切尊重顧客的意見。
所以，她邀請他們進去，而後和門口的顧客客氣說了兩句話，便關上門。
“你們這邊請！”劉全蓓模仿他們劉家酒樓的迎賓小姐，笑容燦爛。
兩老人顯然很拘謹，等進去走到點菜區的時候，徐秀婉正在拿筆記著什麼，沒有抬頭。
劉全蓓便問：“你們想要點什麼？”
“養生湯！”中年女人立刻說，視線看著徐秀婉，帶著濃濃的愧疚。
劉全蓓點點頭，又問：“還有呢？還需要什麼嗎？”
“不要了。”女人搖搖頭。
劉全蓓有些詫異，來這個店裡的顧客，通常都會抓緊機會點菜的，大多都是全點，吃不完帶走，很少有人隻點一樣的。
而且養生湯……並不下飯。
男人卻說：“再來一個小雞燉蘑菇和清燉蟹粉獅子頭吧。”
女人拉了拉他，聲音帶著心疼：“貴，不是說好隻給你要養生湯的嗎？我不吃，我回去自己炒菜吃。”
男人虛弱地笑了笑：“你喜歡這兒的小雞燉蘑菇，給你點一個，獅子頭還沒有吃過，咱們也嘗嘗吧。”
女人便不再說什麼，點點頭：“好吧，那就這三個。”
劉全蓓點點頭，心裡卻更加詫異了。
聽這個話……好像在這女人還吃過這兒的小雞燉蘑菇？
但她看著這兩人，又覺得有些感動，女人舍不得錢，卻舍得一萬塊錢給男人買養生湯，男人又心疼妻子，給她點了兩個菜。
她的聲音放柔：“好的，你們進去坐著吧，很快就會上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