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
看到傅朗嚴的身影, 冉夏簡直愣在原地,聽到聽筒裡傳來的聲音, 她才回過神來,“不對,你怎麼不上來?”
“今天過年,我就不上去打擾你和老先生了。有時間下來一趟嗎,我從國外帶了禮物給你。”
再聽他說話,冉夏總覺得傅朗嚴的聲音比起往日裡,似乎顯得有些沙啞,但事發突然, 她現在滿心都是震驚, 也顧不上這許多,趕緊說:“你等等,我這就下去!”
冉清和還坐在桌邊包餃子, 聽到她這句話,也抬頭過來, 問道:“這是怎麼了?”
冉夏站在窗邊衝樓下擺了擺手, 然後掛斷了電話。
聽到冉清和的話, 她解釋說:“是傅朗嚴,他在樓下呢。”
冉清和也是一愣,抬手撐在桌子上站了起來:“那快讓他上來啊,這大冷的天,在外麵該凍壞了。”
冉夏說:“是啊我也是讓他上來,可他不來。我下去接他。”
“哎好, 那你快去吧!”冉清和看著她走到門口換鞋,“穿上外套,外麵冷,千萬彆凍著。”
冉夏原本是想直接打開門出去,聞言不想讓老人擔心,也就隨手在門後取了外套搭在身上:“我知道了,爺爺你回去坐著吧,我這就把人帶來了。”
說完不等冉清和再說什麼,就抬腳跨出門檻,輕掩房門。
電梯正好就停在樓上一層,冉夏站在原地等了幾秒,正好穿了衣服的功夫,電梯門開了。
她跨進電梯,下意識抬腕看表。
剛過十二點。
是了,剛才傅朗嚴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春晚主持人就在倒計時呢。
新的一年剛到,沒想到第一個和她互道過年好的人,竟然是傅朗嚴。
不過……
冉夏緊了緊身上的外套。
這個點兒了,又是這麼一個特殊的節日,傅朗嚴不回家,怎麼會到她這裡來?
而且不是說他這段時間在國外的行程安排得非常滿,根本沒時間回國嗎?
揣著一肚子疑問還沒想到答案,電梯已經響起“叮”的一聲。
一樓到了。
冉夏也來不及再去想七想八,出了電梯就快步往外走去。
傅朗嚴的車就停在單元門口,車前大燈的光芒耀眼奪目,想讓人不注意也難。
冉夏剛推開門,一眼就看到站在身邊的傅朗嚴。
他背對著她,長至腿彎的黑色風衣穿在他的身上,絲毫不顯得臃腫,反而襯得他身姿挺拔,肩寬腿長。
聽到動靜,他回身過來,單元門上的暖白燈光儘數傾灑在他的身上,幾乎抹去他渾身的寒氣,和他仿佛與生俱來的淡漠。
“來了。”
有白色霧氣隨著他開口飄散在空氣裡,那張冷峻的臉在霧色中也顯得柔和。
不得不承認,有那麼一瞬間,冉夏直覺自己被美色吸引。
但很快她回過神:“傅老師,外麵這麼冷,我們先去樓上坐坐吧。”說完也對傅朗嚴身後的助理點頭打招呼,“一起去喝杯水,暖暖身子。”
傅朗嚴卻道:“我剛落地不久,把禮物送到,就不打擾你了。”
冉夏這才注意到他手裡托著的東西。
他帶著黑色皮手套,同樣深色的禮品盒搭在他小臂,她剛才一時都沒看見。
傅朗嚴的話也讓她不好意思起來:“原來你剛剛回國。其實你可以跟我說一聲,我直接去公司取就好了。”
為了這件禮物特意跑來一趟……
要不是傅朗嚴解釋,她好懸就要想歪了。
“順路。”說完,傅朗嚴把手中的東西往前送了送,“打開看看,喜歡嗎?”
原來又是順路。
想到傅朗嚴對冉清和的重視,冉夏一邊接過禮品盒一邊說:“來都來了,不如咱們先上去吧,爺爺今天精神格外好,也還沒有睡呢。”
這時助理實在忍不住,催促道:“冉小姐,你還是先打開看看吧,這可是傅哥跑了很多地方親自挑的!”
聞言,冉夏怔了怔。
她不由抬臉看向傅朗嚴,卻正撞進對方漆黑深邃的眸光裡。
心裡,倏地一跳。
複雜的情緒眨眼間在胸膛內翻江倒海,她迫切想把它們死死壓住,轉而去想其他的事。
她甚至不合時宜地想。
是不是燈光太亮,他的臉色好像比往常要白。
傅朗嚴稍稍往後側過臉,嗓音還是沉得細微沙啞:“多嘴。”
助理急得直想抓耳撓腮,恨不得代替傅朗嚴說話,可老板不讓他多嘴,他也真的是沒有辦法,隻好憋著長長一口氣住了口。
傅朗嚴的目光這時已經重新落回冉夏身上。
他薄唇輕啟:“謝謝你送給我的旅行枕,很舒服。我回國的時候臨近年關,這份禮物,就當做是我的一點心意。”
這是,解釋嗎?
冉夏率先移開了視線。
她抱著手裡的禮品盒,突然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啊,”不經意對上了助理的視線,她才手忙腳亂地把盒子打開,還沒看清裡麵的東西就趕緊說:“謝謝,我很喜歡。”
傅朗嚴看著她,唇邊笑意淡淡:“那就好。”
突然一陣寒風襲來,冉夏又裹了裹外套。
看見助理也在冷氣裡瑟瑟發抖,她再次開口邀請:“傅老師,我們去樓上吧,這裡真的太冷了,我知道你急著回去,但是喝杯熱水再走也好啊。”
助理真想代傅朗嚴一口答應下來。
但他老板的想法顯然和他不太一樣:“不必了,東西已經送到,我這就回去。”
冉夏抱著禮品盒的雙手緊了緊。
他來這裡就隻是為了送這個禮物嗎?
在這種特殊的日子,剛才從樓上一眼看到傅朗嚴的身影,如果說心裡沒有泛起過漣漪,那勢必是在說謊。
可現在傅朗嚴這麼急著要走,連去樓上坐一坐喝一杯水的時間都吝嗇給她……
冉夏心裡如潮水一般無止休的心思也漸漸平息。
她在夜色裡輕輕吐出一口濁氣,輕壓下心頭那莫名其妙的失落,揚起笑容:“也是,這個時候了,家裡人都在等著,你快回去吧。”
傅朗嚴沉默了片刻。
他的呼吸在燈光下化為肉眼可見的霧氣。
助理第一次旁觀兩人互動,忍不住又想開口:“傅哥!”
傅朗嚴隻道出一句新年祝福:“新的一年,萬事如意。”
冉夏以為助理在催他上車,就簡單回了一句:“傅老師也是,祝你心想事成。”
傅朗嚴看著她被冷空氣凍紅的鼻尖:“上去吧。”
“那怎麼行,我目送你們吧!”
傅朗嚴沒再說什麼。
但轉身之前,他把搭在領口的灰色圍巾取了下來,圍在冉夏露在外麵的脖子上。
他身高占優,隻是抬手的功夫,冉夏還沒反應過來,被寒風吹得冰冷的臉頰就被還殘留著體溫的布料包裹。
皮手套動作時的摩擦聲響繞著耳邊轉了一圈,隱隱還有皮革的味道在鼻尖遊走。
傅朗嚴鬆開手時,冉夏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她抬手按在圍巾上,驚訝又不知所措:“傅老師……”
傅朗嚴還是一貫的從容。
他的動作慢條斯理,神情也是如常平淡,仿佛這舉動再普通不過,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
見冉夏退後一步,他頷首示意,也腳下一轉,矮身坐進後車座。
在助理關上車門之前,他轉眸看向冉夏:“再見。”
冉夏鼻尖還能嗅到屬於他的溫熱味道。
聽到傅朗嚴的聲音,她又往前踏了一步。
她想問,這到底算是怎麼回事?
在過年鐘聲響起的瞬間在樓下等她,如果這隻是順路過來送她禮物,那把貼身的圍巾送給她又算什麼?
這些隻是因為她是冉清和的孫女嗎?
還是他對所有人都這麼紳士。
可傅朗嚴急著離開的態度又讓她無法開口。
如果是她自作多情,豈不是太丟臉了……
就在她短暫的猶豫間,助理已經關上了車門。
他看著冉夏,又看了看車窗,搖著頭歎了口氣,然後小跑著繞過車尾走到後車座另一邊開門上車。
後車窗還能看到冉夏的身影。
她站在原地,直到司機打著方向盤拐過路口,再也看不見為止。
收回視線,傅朗嚴闔眼靠在椅背,閉目養神。
助理幾次去看老板,終於把心底的疑惑問出口:“傅哥,你這段時間縮短行程急著回國,是不是就為了回來見冉小姐?”
“嗯。”
助理:“……”
老板回答得這麼乾脆利落,他反而不知道說什麼好。
而且似乎是他的錯覺吧,鐵人一樣的老板今天好像格外疲憊。
想到這他欲哭無淚。
幸好這次不是他全程跟著,否則累也該累死了。
畢竟儘管自家老板一直以來都是工作狂,但是以前總還在正常範圍內。
可這段時間突然幾乎不眠不休得忙,根本就超出了人類的能力範圍吧!
隻是他沒想到,最終老板不僅能完成年前結束一切活動的指標,甚至還能空出半天時間來買東西。
最讓他簡直要把眼珠子瞪出來的是,老板在買東西的路上,還用手機搜索了女孩子最喜歡的禮物排行榜。
如果不是加班結束後一直跟在傅朗嚴身邊,他幾乎要懷疑這個老板是什麼人假扮的了。
然而結果是——
買了禮物,趕著航班,命令司機一路飆車,好不容易來到冉夏住處的樓下。
傅朗嚴送了禮物,就這麼離開了……
老板你怎麼了!
這不是你風格啊老板!
隻是礙於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一麵的傅朗嚴,助理不敢造次,隻敢小心翼翼地試探:“那為什麼你不去冉小姐家裡坐坐?”
聞言,傅朗嚴眼瞼微動,雙眸半睜。
回想起冉夏每次見他時都局促緊張地樣子,他複又闔起眼:“今年的春節,對她意義不同。她想和親人在一起跨年。”
他眼前還能浮現起冉夏說出這句話時的神情。
欣喜,和發自內心的期待。
那是和他相處時從沒有過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