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園住下的第二天。
冉夏已經徹底領教了傅老爺子的熱情。
所幸還有冉清和能夠幫她吸引一些火力, 所以除去必須要見麵的時候, 冉夏決定都要儘量避免和他同處一室。
畢竟傅園很大,要想躲著一個人還是很簡單的。
隻是讓冉夏過意不去的是, 傅朗嚴的病情果然反複了。
因為沒有痊愈,他其實本來應該臥床靜養,好好休息,可昨天他不僅沒有聽醫囑, 還在寒風裡陪她出去逛了那麼久……
儘管是這樣,傅朗嚴在人前的表現還是毫無破綻, 他昨晚陪著大家一起吃過晚餐, 之後還過了一會兒才回到房間。
也是今天早上,冉夏才知道他半夜就發了高燒,家庭醫生來過又走, 隻是這裡的房間隔音太強,她連一點動靜都沒有聽見。
吃早餐的時候,她聽到傅老爺子問傭人:“朗嚴怎麼樣了?”
“用過藥之後就好多了, 但還沒有徹底退燒,也一直沒醒。”
傅老爺子皺了皺眉。
礙於有客人在, 他沒有繼續問下去,隻再交代傭人另做一份早餐溫著,就轉臉笑著對冉夏說:“那就不用等他了,咱們先吃。”
不論如何,傅朗嚴的病會加重也跟她有關,聽到了這個消息, 冉夏這一頓早餐吃得食不知味。
坐在對麵的冉清和看到她的神情,也頓了頓。
三人各懷心事,餐桌前的氛圍一時也有些沉默。
飯後,傅老爺子擦了擦嘴角,就抓起手杖站起身來,他說:“我上樓去看看朗嚴怎麼樣了。”
雖然他嘴裡總是說傅朗嚴是個“混小子”,可孫子真正身體不適的時候,他心裡也有些著急。
傅朗嚴從小到大都是很少生病的,這一次會被累倒,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都說不經常生病的人,病去都像抽絲,如今看到傅朗嚴生病的樣子,也讓他倍感擔心。
不過說完這句話後他正要轉身,不知想到什麼,又對冉夏和冉清和說:“要不一起去吧,正好從他那裡出來,咱們去外麵亭子裡坐坐。”
冉夏其實也想親眼去看一看傅朗嚴現在究竟怎麼樣子,聞言正好應下:“好。”
冉清和也沒有拒絕的意思。
三人於是一同走向門外。
傅老爺子上樓時吩咐管家:“你先去幫我準備棋盤,一會兒我要和老冉好好廝殺一場。”
管家點頭應是,轉身往樓下去了。
看著他離開,傅老爺子又笑著對冉夏說:“今年這個春節,有你們陪著我真是再好不過了,否則我一個糟老頭子待在家裡,不知道該多麼無聊呢。”
冉夏表麵笑著附和,心裡卻忍不住吐槽。
您還說無聊?
您家裡這麼多傭人過年都不放假,全天都能陪您玩呢。
這要是換作是她。
根本不需要這麼多人,再來兩個就夠了。
湊一桌牌局,打幾圈麻將,過年不都是這樣嗎?
不過傅老爺子顯然沒有打麻將的意思,畢竟他們三個人還缺個手,湊不齊牌局,其實鬥地主倒還是夠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傅老爺子隻打算和冉清和在楚河漢界廝殺個痛快。
但下象棋是兩個人的活動,第三者是無法插足的。
冉夏早早想好理由,準備在探望過傅朗嚴之後,就找個借口溜之大吉。
她正想著,人已經跟著傅老爺子一起走到了傅朗嚴的門前。
因為還沒醒,傅朗嚴臥室的房門是半掩起的,一是方便醫生隨時進出觀察病情,二是門內如果有任何動靜,傭人能及時發現。
然而此時,門縫內靜悄悄的。
傅老爺子抬手推開這扇半掩的門,走了進去。
冉清和跟冉夏並肩往前,在進去之前,他拍了拍冉夏的手:“彆多想。”
冉夏沒有說話。
冉清和又攥了攥她的手:“走吧,我們一起進去。”
感覺到他粗糙掌心的溫度,冉夏打起精神。
“好。”
地板上鋪著精美的地毯,吸儘了來人的足音。
三人一前兩後走到傅朗嚴床前,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響。
冉夏隨著傅老爺子一起停下。
她看到了病床上的傅朗嚴。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傅朗嚴。
他平躺著,正巧稍側過臉麵對著床邊,漆黑短發有些散亂,眉眼至鼻梁下的陰影顯得他本就冷峻的五官看起來更加深邃。
但即便熟睡,他的神情也是慣常的淡漠,隻有臉色微微蒼白,飛入兩鬢的劍眉蹙起淡淡皺痕,輕抿著的薄唇也略微乾燥,似乎睡得並不安穩。
看著他,傅老爺子歎了口氣,走近一步坐在床邊,拿手背試了試傅朗嚴額上的溫度:“確實還有些燒。”話落轉向冉夏:“不過,比起之前已經好多了。應該沒有大礙,不用擔心。”
冉夏點了點頭。
她知道這不是什麼大病,她隻是不希望傅朗嚴生的病是因她而起。
想到這,她的視線從傅朗嚴的臉上垂到床沿的被角:“都怪我,昨天我不該讓他跟我一起出去的。”
聽到她的話,傅老爺子先是一愣,然後不讚同地說:“你這孩子,這又不是你的錯。而且朗嚴如果覺得身體不舒服,他自然會拒絕,既然會陪你出去,就說明他自己也不介意。”
“可是——”
“不要可是,我不要聽可是,”傅老爺子握著拐杖,“再者說了,讓朗嚴陪你出去轉轉的人是我,照你這個說法,那朗嚴生病,該是我的不對了。”
冉夏之前根本沒想到這茬,聽他這麼說,趕緊解釋:“我沒有這個意思!傅爺爺,這當然不怪你。”
“你瞧,你不怪我,我也不怪你,咱們誰都不怪,”傅老爺子抬手往後指了指,“就怪這個混小子自己吧。誰讓他自己不爭氣。”
冉夏正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剛一轉臉,卻正撞進傅朗嚴一雙黑眸裡。
她怔了怔,脫口而出:“傅老師你醒了!”
聞言,傅老爺子動作一僵。
他咳了一聲收回手,然後才回過頭說:“朗嚴醒了,感覺怎麼樣?”
傅朗嚴的嗓音裡帶著久睡乾燥的沙啞:“還算爭氣,能撐得住。”
顯然不如人所願地聽到了剛才那句話。
傅老爺子又咳嗽一聲,乾脆站起身來,裝作無事發生過:“那什麼,既然你醒了,我去樓下讓人把早餐端上來。”
冉夏看著他著急離開的背影,臉上憋笑。
說壞話被當事人聽見。
她都不知道該用什麼姿勢看熱鬨好了。
隻是傅老爺子要走,那她也不方便在這裡久留,就說:“那我——”
可傅老爺子沒給她開口的機會:“夏夏,早餐上來之前,就麻煩你先照顧一下朗嚴,行嗎?”
冉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