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指婚(1 / 2)

崔慕之如遭雷擊般愣了住, “誰教你?”

嶽靈修道:“縣主,雲陽縣主——”

見崔慕之一臉不敢相信,他繼續道:“衙門第一次驗屍, 是小人技藝不精驗錯,將竇煜之死定為了意外燒死,後來是縣主在金吾衛發現了不對,她和謝欽使並未怪罪小人, 還親自到義莊重驗屍體, 那剖驗屍體的法子, 正是縣主教給小人的, 縣主對小人傾囊相授, 而後令小人對此守口如瓶,因此小人並未對其他人提起過。”

嶽靈修說至此, 抱歉地看向秦纓,“小人此前已經得了周大人的讚賞, 口頭讚賞幾句也就罷了,可如今崔大人非要小人領功,小人實在愧不敢受,驗出死因都是縣主的功勞,小人也實在不忍心看崔大人誤會了您。”

秦纓有些無奈, 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好說什麼,嶽靈修這時又對崔慕之道:“大人適才不知真相, 隻以為縣主是賣弄皮毛,眼下大人知道一切都是縣主的功勞了, 便請大人莫要抹殺縣主的功績, 像大人所言, 縣主是真正的大公無私之人。”

崔慕之渾身冰涼,想到適才對秦纓的嘲弄,麵上更是青紅交加,他看看嶽靈修,再看看秦纓,再不願信,卻也明白嶽靈修沒有放棄獎賞為彆人爭功的道理,他驚震地望向秦纓,“但是……怎麼可能呢?你怎可能會這些?”

秦纓微微彎唇,“是啊,我當然不可能會這些了,在所有人眼中,我便該什麼都不會,我便該繼續嘩眾取寵,才符合我秦纓給大家的印象。”

她語氣略帶嘲弄,崔慕之忍不住道:“但你從前——”

秦纓輕嗤,“從前如何?我從前是胡鬨妄為,但人一輩子多長,便不能換個活法?都像竇曄那般執念,早晚害人害己。”說至此她上下打量崔慕之一瞬,“崔大人入刑部當值,還管著刑部司,那崔大人可知查辦刑案之時,最致命的是什麼?”

崔慕之本就神魂俱驚,又被她嘲弄的五味雜陳,此刻人正發蒙,哪裡答的上來,秦纓語聲一肅接著道:“最致命的是一葉障目,尤其是做不到公正無私,被偏見與私心障目。”

崔慕之眼瞳輕顫,想反駁,可對上秦纓凜然無畏的眸子,卻無論如何反駁不出,他想到這半月以來,因對秦纓的偏見,對她數次質疑否定,從未相信她是真的會探案,而因與謝星闌的舊怨,他更在竇氏案中指手畫腳,的確都是偏見與私心作祟。

崔慕之此前還想著以侍郎身份自居,如何都是師出有名,但秦纓一言,好似將他心底遮羞布扯下,令他麵龐都有些發燙,他貴為長清侯世子二十年,何曾有如此狼狽之時?

見崔慕之臉色發僵,秦纓還以為如此他便被氣的說不出話來,她雖有些解氣,卻也不打算小事化大,於是正色道:“教的確是我教的,但我無意令誰為我請功,我雖教了,但嶽仵作學得極好,也的確該受賞識。”

見嶽靈修還跪著,秦纓道:“起來吧,崔大人是君子,絕不會為難你。”

嶽靈修看了一眼崔慕之和周顯辰,想起又不敢起,周顯辰輕咳一聲道:“既然事情說清楚了,縣主也為你說話,便起來吧。”

嶽靈修這才站起身來,而崔慕之一錯不錯地盯著秦纓,執著地問:“你能會這些,也一定是你背後有高人指點,你又拜了何人為師?”

秦纓牽唇,眼底卻冷冰冰的,“我憑何告訴崔大人?崔大人又是用什麼身份來探問?我可不是你刑部的差役。”

一旁謝星闌本來樂得見崔慕之在秦纓麵前吃癟,可見她二人對言良久,他心底無由來生出幾分不忿,於是他涼聲道:“崔大人剛才才說過要對教嶽仵作之人以禮相待,不會這樣快便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吧?”

崔慕之唇角緊的極抿,謝星闌顯然早知內情,而他竟一直被蒙在鼓裡,他目光在謝星闌和秦纓二人身上來回,終是看著秦纓道:“你不願說,我自然不會強問,從前不知你擅長探案,今日……的確令人刮目。”

崔慕之艱難地道出最後六字,若是從前,能得他半分肯定,秦纓都要開心的過年一般,可眼下秦纓分明聽見這話,不僅毫無反應,她甚至懶得多看他一眼,隻對謝星闌道:“今夜紅袖先在侯府待著,明日我送她去金吾衛,竇氏酒樓裡的事還需細查。”

謝星闌應好,又往竇啟光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秦纓便道:“可要去看看?”

竇啟光適才麵色不佳,若今夜撐不過去,竇氏便又生一樁慘事,謝星闌點頭,“去看看,正好有些證供還要再問。”

謝星闌抬步,秦纓也跟了上去,他二人一走,其他親隨自然也要同去,崔慕之在似錦堂正門前煢煢孑立,一旁周顯辰尷尬道:“世子,咱們呢?”

崔慕之眸色幾變,“各回衙門等案子卷宗。”

周顯辰大鬆了口氣,先與崔慕之步下台階,又招手叫上嶽靈修,一行人匆匆離開了竇府。

竇啟光的院子裡正擠滿了人,謝星闌和秦纓趕到之時,伍氏也抱著竇歆趕了過來,大人們都知道是怎麼回事,竇歆卻不知,她看著天上的星星點點道:“母親,竹蜻蜓會飛到星星上去嗎?”

伍氏輕聲道:“竹蜻蜓哪能飛到那麼高的地方去?”

竇歆道:“但是女兒見過,著好大火的那天晚上,女兒便見過,一隻竹蜻蜓從小樓上,一下子飛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去……”

伍氏不想竇歆害怕,見她亂語也不攔阻,一旁秦纓聽見這話心底微微一動,“歆兒是在何處瞧見的紅蜻蜓?”

竇歆如今並不怕秦纓,她指了指遠處的似錦堂,“去吃飯的時候,看見那裡有飛的飛快的紅蜻蜓,一下就不見了。”

伍氏聽她所言,也想起一事,“十二那天晚上,我陪母親在似錦堂操持晚膳,是她父親抱她過來的,剛進正堂,她便要我抱,又悄悄對我說,來的路上看到一支蜻蜓從二樓飛走了,當時我隻以為她白日裡玩過竹蜻蜓,此時又貪玩了才說了那話……”

謝星闌也聽見了他們的對話,他沉聲道:“她看到的不是竹蜻蜓,而是竇曄從二樓射出去的帶火石的飛箭,那絲火星被她當做了竹蜻蜓。”

伍氏聽得臉色發白,忙摟緊了竇歆,誰能想到唯一目擊竇曄行凶的,竟然是府內小小稚童?也難怪那日他們入府時,竇歆口中念叨著要看紅色藍色竹蜻蜓,他們幾人麵色沉鬱,竇歆卻不知他們在說什麼,又邊看天上的星子邊含糊低語起來。

竇氏請的大夫來的很快,大夫入上房兩炷香的功夫,消息才從裡麵傳出來,竇啟光是急怒攻心,但並無性命之憂。

如此謝星闌便放下心來,對秦纓道:“時辰不早了,我留在府中繼續補查證供,你先歸家。”

秦纓記掛著紅袖的傷勢,又得知沈珞已經返回,便也應下,又與伍氏告辭之後,秦纓帶著白鴛朝府門而去。

謝星闌站在原地沒動,直等到秦纓的背影消失在花林之後方才收回目光,他剛一轉身,卻對上了伍氏的眸子,伍氏眉目微微一垂,並不敢多言什麼。

謝星闌多看了她兩眼,很快朝著蔣氏和竇桐而去。

秦纓回府之時,秦璋正在正堂等她,紅袖被帶回府中醫治,他便知道竇氏的案子破了,此刻又聽秦纓說了些詳細,很是唏噓,“沒想到,到頭來竟然是親兄弟動的手,此事雖說是竇曄之過,卻也見竇老爺治家無方,嫡庶縱然有彆,卻也沒有這樣虧待庶子一家的,若真是不喜庶子,又何必納妾室?”

秦纓欣然極了,同樣是古人,秦璋的觀念便要明理的多,見她牽掛著紅袖,秦璋又道:“大夫給她開了方子,說大都是皮外傷,養養便可,我派了一侍婢過去幫忙照看她,你不必擔心,這會兒人她人已經歇下了。”

秦纓頷首,“她差點被逼良為娼,明日我還要帶她去一趟金吾衛。”

秦璋聽著便歎道:“難怪竇氏的生意如此紅火,卻是在酒樓之下做起了這等買賣,果然一切反常,都必有妖孽。”

秦纓雖知道青樓是合法買賣,但被逼迫還是大不一樣,以防萬一,她將照看紅袖的侍婢叫來問了幾句才去歇下。

……

謝星闌離開竇氏之時已經將近子時,他帶著人馬返回金吾衛,又去牢裡看了一眼竇曄父子,竇曄默不作聲,竇文彬卻有些崩潰之狀,謝星闌不著急連夜審問,先令獄卒少給食水,好好磨一磨竇曄的心誌。

待回到將軍府已經是醜時過半,長夜已深,謝星闌卻吩咐謝堅,“明日去將金吾衛這幾年的大案命案卷宗找來,我要看看。”

謝堅狐疑道:“公子做什麼?”

謝星闌一邊更衣一邊道:“隨便看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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