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安與謝詠出門,至日暮時分才帶回兩人,正是張勳此前所言的藥鋪夥計。
夜幕初臨,慈山縣衙一片燈火燦然,夥計一人麵色緊張地步入公堂,行禮之後,趙明安稟告道:“一位大人,這兩人便是張勳此前所言自京城回慈山的藥鋪夥計,他一人是城西廣仁堂的學徒,此前在京中廣仁堂當差,此番是因京中人手太多,被東家遣回慈山,他們也是七月一十三上船,一路都住在最底層的船艙,屬下已讓他們看過畫像,畫像上的一人,他們都認得。”
微微一頓,趙明安看向兩人,“彆怕,將你們路途中所見所聽告訴大人便是。”
“啟稟大人,小人陳安,的確在回慈山的途中,與官府通緝的那一人同船,不過小人們隻住在那高個男子的隔壁船艙,並未過多交談,隻打過幾次照麵,又常聽隔壁玩鬨笑談,此人姓宋,名叫宋梧,是兄弟一人一道南下慈山,說是來慈山走親戚的,不過小人聽著,卻覺此人是在敷衍旁人,並非真心交代。”
陳安說完,一旁的夥計也跟著應是,錢維疑惑道:“他說了什麼?”
陳安道:“他說是去楚州西邊的寧化縣投奔表叔的,到了慈山,還要往西走,過楚州城再往西方才是寧化縣,又說本是越州人,在京城做差事做不下去了,才去投奔親戚,但彆人問他做過什麼差事,他卻含糊其辭,說自己四處跑什麼都乾。”
陳安又解釋道:“本也不算什麼,畢竟都是萍水相逢,也不該交底,隻是此人看著與人什麼都說,卻又什麼都未漏,反叫人覺得看不透,他掌心和手指上有頗多疤痕,彆人問他是怎麼來的,他說是做木工學徒時傷過手,他那個兄弟腿腳不便,他說是胎裡帶來的殘疾,因腿殘疾找不到長工,也是做粗活,但他那兄弟和他看著不似一道。”
謝星闌沉聲道:“你可看清過他兄弟樣貌?”
陳安點頭,“見過兩三次吧,在底下憋久了,總要出來透個氣,撞見過兩回,平日裡那小兄弟是不愛出來的,總是窩在最裡頭,也不愛說話,好似沒這個人似的。”
謝星闌麵色微振,看著秦纓和錢維道:“這幾人路途中所言多半是掩人耳目,為今之計,不如將那第三人畫像畫出。”
秦纓點頭,錢維亦無異議,“此法甚好,他們隻怕想不到藏了這一圈,有朝一日竟有人能做出他們畫像來。”
此案凶徒行凶之時常戴頭罩,案發後又四方流竄,在選擇被害者時除了衙差之職外,並無章法,這般境況,要確定凶手身份難上加難,往日都是先確定凶手身份,再找到足夠多的目擊證人才能做出通緝畫像,可如今秦纓和謝星闌卻跳過了這一步,神乎其技地將凶徒樣貌昭告天下,這世上長相相似之人到底不多,這畫像便是凶手的催命符。
前兩人畫像已出,唯獨第三人形容依舊模糊,但如今找到了打過照麵之人,有謝星闌在,則做畫像便不再是難事。
擺好書案,奉上筆墨,陳安與同伴湊近,仔仔細細地形容起來。
陳安邊想邊道:“那人身形瘦弱,走路之時含胸垂眸,沒有一點兒男子氣概,像做慣了下人似的,他生的一張容長臉,還有雙桃花眼,看著秀氣文質,右邊腮幫子上還有一顆痣,這裡——”
陳安在自己臉頰指了指,接著道:“他頭發在腦後挽了個半髻,瞧著也不夠利落精乾,不過手和臉都很粗糙,看著便是常在外走動的,但和他兄長不同,他說話細聲細氣的,耳背一點便聽不清,這樣的人怎麼能混得到飯吃?”
陳安說著搖了搖頭,又看向同伴,那另一夥計便道:“小人與那兩人也隻見過兩三次,他們好像不愛出去透氣,這個小兄弟給小人的印象,是比他兄長愛乾淨,不僅如此,小人還看到他趴在船舷邊,借著江水照自己的臉,像個姑娘似的。”
謝星闌邊聽邊落筆,陳安一人則想到一句說一句,直至大半個時辰之後,謝星闌畫像初具模樣,便令一人近前觀看,陳安看完驚歎一番,又想起來兩處特征,如此修修改改,到了子時前後,一副栩栩如生的人像畫了出來。
陳安與同伴紛紛點頭,他又道:“像,十成十的像,這畫像拿出去,他便是往臉上抹十層灰,也難遮掩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