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動機(1 / 2)

“三河鎮是我夫人娘家所在, 嶽父嶽母在世時,我們每年都要回去數次,那周家是當地一戶鄉紳, 早些年還算富足, 後來聽說家中獨子從軍去了, 還在軍中得了功名,自然成為鎮上一段佳話, 但從軍也有壞處,他遠在軍中身不由己, 父母重病也難在身邊照看,家裡的生計也沒了支應,他父母相繼病故時,他都沒能趕回來,好好一個家就隻剩下他一個孤家寡人, 後來他某次歸家,將祖宅都賣了, 那以後數年未歸, 鎮子上都說他戰死了……”

蘇老爺說完看向蘇夫人,蘇夫人遲疑道:“不過已經快二十年沒見了,我們家裡與他們家本來也甚少來往, 許是看錯了也不一定。”

見謝星闌三人麵色沉凝,蘇夫人言辭慎重起來,謝星闌點頭應好, 並未多問,蘇老爺和蘇夫人狐疑地看看對方, 這才上了馬車往客棧去。

返身入府, 李芳蕤忍不住道:“十幾二十年沒見的人, 的確有可能認錯,但若不曾認錯,那嶽師父為何改名換姓?莫非當年在軍中闖了禍?”

秦纓和謝星闌皆是若有所思,待回了前院,謝星闌將張伯和江嬤嬤叫到了跟前,“五叔府中的嶽師父為人如何?這些年你們可聽過他老家之事?”

張伯蹙眉道:“這些年他雖然在五老爺府裡住著,但不怎麼在外露麵,人很謙遜內斂,就一門心思教幾個公子,這幾年沒聽說他在那邊與人鬨過不快,哦對了,他是個信佛的,說每年都要去白馬寺給父母供奉大海燈,他無兒無女,五老爺賞的銀錢,他都拿去施給寺廟了,聽五老爺府裡人的說法,是個老好人。”

江嬤嬤聞言道:“不錯,就是他這麼大年紀,一直不曾娶妻,有些古怪,早些年五老爺為了報恩,本想把五夫人一個遠房表侄女嫁給他,結果他說自己年歲大了,沒有家世,實在不配,後來這些年一直獨身,無欲無求的。”

李芳蕤聽得擰眉,“世上真有無欲無求之人?他父母過世了,但他老家沒有親戚嗎?這麼多年也不和舊親戚來往?”

江嬤嬤搖頭,“這便不知道了。”

李芳蕤一臉迷惑,秦纓定了定神道:“他與三老爺府上,可有往來?”

江嬤嬤遲疑道:“他算是六公子和七公子的半個師父,彆的便沒什麼關係了,他教得十分儘心,按說他年紀大了,府裡人對他也尊重,他不必事事親力親為,但教幾個公子時,他跑馬射箭,哪怕是蹲馬步打拳,都是與公子們一起的,夏練三九冬練三伏,從不懈怠,三老爺他們偶爾會跟著去五老爺府中看六公子和七公子習武。”

說至此,江嬤嬤歎道:“老太爺這兩年身體不好,嶽師父還說他若是練練五禽戲,許會對身體有所助益,這幾個月,老太爺去看六公子習武時,也跟著動動腿腳,本來瞧著精神比去歲都好了些,可沒想到……”

秦纓和謝星闌對視一眼,秦纓道:“既隻是教功夫,隱姓埋名或許他有自己的苦衷。”

謝星闌點頭,既和案子無關,他也無需細究,這半晌耽誤,最後一絲餘暉沒入天際,天穹已昏暗下來,江嬤嬤見狀便道:“這個時辰了,不若先用晚膳?”

謝星闌應好,江嬤嬤立刻吩咐人擺膳,正用膳至一半,一個翊衛從東府回了來,剛走到門口便道:“啟稟縣主,找到您要的東西了,您看看是不是此物?”

翊衛掏出一方桑皮紙,裡頭包著捧著一塊被熏黑的琉璃,“本是被熏黑的,我們儘力清洗過,但還是未洗乾淨,應是燒太久了。”

琉璃片發灰,並非秦纓想象之中的明淨透光,但她對著燭火晃了晃後,眼瞳微微一亮,“正是此物,隻找到這一片?”

翊衛忙搖頭,“還有,謝都尉他們也還在繼續找。”

如此一言,秦纓哪裡還顧得上吃飯,立刻站起身來道:“我

過去看看!”

李芳蕤和謝星闌見狀,亦紛紛起身,幾人一路過廊道出了東府後門,到了河堤邊上時,便見河邊點了七八盞燈籠,將水邊映得燈火通明,附近百姓不知他們在找什麼,皆站在河堤兩岸張望,看了一會兒未得趣味,又三三兩兩散了。

“縣主,這些都是,您看看——”

草叢邊的黃紙上,擺著十多塊顏色不一的碎片,秦纓走到跟前蹲下身來,很快道:“不是同一物件,我隻要做澄淨的那種。”

她一邊說一邊選出幾塊,又與翊衛送去的做拚接,很快便將眉頭擰了起來,李芳蕤隨她蹲下,也一片片的拚著玩,“這像是個玉碟碎了的,這像是個琉璃杯,纓纓,你手上這個,像個琉璃碗——”

李芳蕤如此說完,秦纓望著幾塊碎片陷入了遲疑,這些碎片破損太多,眼下隻有兩塊恰好拚合,拚合後成內扣弧形,但若說是琉璃碗,碗口卻非敞口,而有內合之勢。

這時,謝星闌在她身邊傾身,“不像杯子,如此弧度,更像瓶身,我房中有一鼓腹圓足的天藍釉刻花鵝頸瓶,你看看是否相似?”

秦纓回想清晏軒擺設,很快恍然,“不錯,眼下拚接的,便似那瓶肚的下半部!”

李芳蕤聽得不解,“可不管是瓶子還是杯盞,和放火又有何關係?莫不是瓶子裡裝了硝石和鬆油?”

秦纓緩緩搖頭,又仔細比了比拚出的弧度,“若真如我所想那般,瓶子也可放火,隻是眼下我要知道,到底是怎樣一個琉璃瓶。”

她看向謝堅幾個,“還有多少沒有清理?”

謝堅指了指腳邊的瓦礫堆,“還有一半——”

秦纓挽了挽袖子,“我來幫忙。”

秦纓剛要起身往前去,謝星闌沉聲道:“讓他們找吧,你昨日才被紮了手。”

秦纓轉身,便見謝星闌表情嚴肅,一旁謝堅也跟著道:“是啊縣主,讓小人們找便好,我們皮糙肉厚,這裡頭尖銳之物也傷不了我們,您就隻管分辨哪些有用哪些無用便是。”

謝星闌眉眼肅然,瞳底卻被燈火映得流光溢彩,四目相對間,秦纓指尖動了動,去摩挲無名指上的破口,竹刺已被挑出,此刻一觸,漫出一絲麻麻的痛,秦纓移開目光,隻得點頭應好。

這時河堤上傳來腳步聲,眾人回頭看去,便見竟是謝星卓出了府,一見謝星闌便道:“四哥,我父親今日過府祭拜堂祖,他想見一見你,你回來這兩日他身上有些不適,今日好些了,多年未見,他十分掛念你。”

本該謝星闌這個晚輩去拜見長輩,但因兩家並不親厚,五老爺殘疾多年也不喜見人,謝星闌便懶得虛情假意,但此刻謝星卓來請,他自不好推拒。

謝星闌看向秦纓,秦纓忙道:“你且去吧,我和芳蕤守在此便是。”

謝星闌點頭,“我去去就來。”

他快步走上大路,謝詠也一並跟了上去,沒多時二人便入了東府後門。

謝堅帶著其他人繼續在磚石瓦礫之間翻找,兩盞茶的功夫後,又翻出數片,秦纓與李芳蕤就著河水清洗一番,果真又發現了同一琉璃瓶的,秦纓道:“此物靠窗,應是向後坍塌到了火場外圍,昨夜他們清理之時,也是從北麵開始,正好將琉璃瓶的碎片都清理了出來,難怪整日都未在火場中發現殘片。”

說至此,秦纓眉尖微皺,“不對,不像鵝頸瓶——”

李芳蕤蹙眉,“當真?”

秦纓比劃這兩塊殘片道:“瓶腹相似,鵝頸瓶瓶頸收的更細,但你看,這件琉璃瓶身與瓶頸線條則頗為流暢,這樣的琉璃瓶……”

秦纓眉頭緊皺,一時想不出是做何用處,這時,謝堅又遞上來兩片,“縣主,這好似也是這瓶子上的。”

秦纓拿著殘片比劃來去,便見果

真能拚接上,而隨著找到的殘片越來越多,瓶身亦愈發有了雛形,秦纓眉頭幾皺道:“這瓶型,我怎麼看著眼熟——”

李芳蕤看不出所以然來,“就像我們府中插花的瓷瓶嘛。”

秦纓微微搖頭,一錯不錯地盯著地上的殘片,忽然,她腦海中靈光一現,“我知道了——”

……

謝星闌剛到靈堂,便見院子裡哭聲幽咽,一個身形瘦削的褐袍男子坐在木製輪椅上,正在和謝正襄說著什麼,見他出現,男子立刻朝他看了過來。

男子正是謝氏五老爺謝正彥,他十年前落了殘疾,多年來一直臥病在床,如今身形佝僂,麵頰凹陷,分明比謝正襄年輕,可看上去,卻好像他才是兄長一樣。

“五叔——”

謝星闌喚了一聲,待走到跟前,便見謝正彥上下打量了他兩眼,開口時頗為氣虛,“聽說你回來了,回來了就好。”

謝星闌定聲道:“五叔身體有何不適?”

謝正彥苦笑一聲,“老毛病了,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聽說你在查菡兒院子著火的事?可查出什麼來了?”

謝星闌道:“還未確定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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