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廣便道:“那與崔世子相比——”
“那自然是崔慕之更可恨!”
秦璋話音落定,又蹙眉道:“怎麼就沒有其他好的人選了?”
秦廣失笑,“再好的人選也得縣主喜歡呀。”
秦璋頓時語塞,本還沉靜的麵容生出了幾分愁苦來,“這可怎麼是好呢?”
……
距離前次見麵已過三日,秦纓料想著,侯波的案子應多少有了進展,但馬車剛轉入衙門前的長街,卻見一隊人馬疾馳而來,領頭之人正是謝星闌。
白鴛掀簾看到,連忙喊:“縣主——”
秦纓隨她看去,也是一愣,這時謝星闌看到沈珞,連忙勒馬,又吩咐謝堅,“你們先帶人去——”
謝堅應是,帶著人先行,與馬車擦肩而過時,對著車窗拱了拱手。
等謝星闌催馬靠近,秦纓忙問:“這是要做什麼?”
謝星闌道:“找到了江原在東市常去的兩處書局與茶肆,這幾處地方的夥計都記得江原在那裡與人私見,據他們形容,應該都是同一人。”
秦纓麵色微緊,“是那內奸?那侯波的去處呢?”
謝星闌道:“侯波去過長寧坊、長明坊兩地,其他地方還在排查,我們已查了二十五到二十七之間出城的車馬與貨箱,但因二十六那日相國寺有法會,京城一小半世家貴族都去趕法會了,這些人車馬寬大,多有暗箱,再加上各處商行運送貨物的箱籠,目標極多,如今已分派人馬去查證,還要幾日才能鎖定嫌疑之人,再加上那忤逆童謠尚無來源,便隻能緊著線索明確的案子查。”
秦纓明白,隻提醒道:“童謠的源頭,若真是人為,那滿朝上下,應該不會有第二個人選,前日我與爹爹說起此事,他也如此看。”
謝星闌眼瞳微縮,“你是說……”
街上雖無人,但二人心意相通,並無需明言,謝星闌點了點頭,“好,我會派人留意,這兩日若真查到證據,命人給你送消息。”
秦纓點頭,不耽誤他功夫,“你快去吧。”
謝星闌深深看她兩眼,這才揚鞭而去。
白鴛在旁無奈道:“這可真是,剛好撞上,話都沒法好好說……”
秦纓失笑,“公務要緊。”
白鴛看了看天色,“時辰還早,那縣主,咱們回府嗎?”
秦纓定了定神,“去百草街。”
多日未見陸柔嘉,如今城內藥材緊缺,而此前陸氏為了施藥貼進去不少,秦纓不免有些擔心陸氏的醫館有無影響。
馬車一路朝南去,等到了百草街已是午時前後。
秦纓剛下馬車,紅袖便從內迎了出來,“縣主來了!”
秦纓莞爾,“柔嘉可在?”
紅袖應在,又意味深長道:“杜公子剛走。”
秦纓眉頭挑起,等進了後院,便見陸柔嘉正在藥架之前曬藥,見她來了,頓露歡喜之色,誰知秦纓開門見山問:“杜子勤剛走?”
紅袖站在廊下掩唇笑,陸柔嘉嗔瞪了她一眼,“就你亂說。”
言畢拉著秦纓入屋,謹慎地道:“他說他大哥的毒癮除的慢,問我有沒有法子……”
秦纓眨眨眼,“他們不會去戒毒院看?汪太醫必定又有新方了,去請汪太醫問脈,然後再抄個方子不就好了?”
秦纓哼道:“我看他是登徒子之心!”
陸柔嘉麵頰飛上一抹紅雲,替杜子勤解釋,“沒有沒有,他未敢冒犯我的,替他大哥問病情是真,還有一事,便是想要我去他們府上的春日宴。”
秦纓輕“咦”道:“可是十六那日?”
陸柔嘉點頭,抿笑道:“我本不願去的,但他說你也同去,我這才答允。”
秦纓危險地眯起眸子,“他可曾說請你去做什麼?”
陸柔嘉遲疑道:“就說是行宴小聚,難道不是?”
秦纓點點頭,“她母親請我去的時候,也是如此說的,也罷,既然已經答應,那便沒什麼可擔心的——”
陸柔嘉歎了口氣,“說起他母親,我倒是有些忌憚,因他提過,說她母親不願她哥哥跟去軍中,想讓定北侯栽培他,我便想著,那必定是個把出身地位看的極重之人,但他給我再三保證,說他們府上最敬重的便是行醫之人,絕不會輕慢我。”
秦纓想了起來,“對,他前次在你這裡提過,說他祖父被一位神醫救過性命。”
說至此,秦纓認真道:“若是如此,那倒是極好,但也不能隻聽他說,到時候咱們去看看他們府上是何情形,便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了。”
陸柔嘉點頭應好,秦纓這時問起了城中缺藥之事,聽她擔心自家醫館,陸柔嘉笑道:“不礙事的,我們本也不是賣藥為生,如今過了年,天氣不比年前嚴寒,我相信再過個十天半月,天暖雪化,一切便都會好起來。”
這場雪十月初開始積,至今也未化完過,秦纓唏噓道:“那這是再好不過了,這幾日我也未去戒毒院,想來還算順遂?”
陸柔嘉應是,又道:“城外也日漸好轉了,百姓們都在誇讚五殿下賢德。”
秦纓微訝,她們前次去道觀,並未在城外停留,倒不知此事。
陸柔嘉道:“五殿下年前去督工,百姓們看在眼底,再加上……再加上有人故意引導,這讚揚之聲便出來了,我是聽父親說的,他年後去營中看過幾個危重的病患,在那裡待了兩日,那裡的神策軍兵將,‘五殿下’三字不離口。”
秦纓明白過來,然而不知怎麼,心底愈發生出了幾分不安之感,坊間有童謠大逆不道,言熒惑守心,貞元帝不仁,但這城外,又有人在替李玥攢民心,這一來一回,似有無形的暗流湧動角力,令她不得不往奪嫡之上猜測。
在醫館待至傍晚時分回府,第二日清晨,秦纓又入宮求藥。
剛入內宮,秦纓先看到幾個小太監抱著明黃帷帳往東行,而更遠處,還有內侍推著幾輛放滿了雜物的木輪車。
離得太遠,秦纓未看清是何物,待到了禦藥院見到長祥,方才問起此事。
長祥笑道:“是要翻修太廟的祈宸宮,祭天的日子已經定好了,就在下個月十九,眼看著就還有四十幾天了,宮裡自是忙得很,陛下把此事交給了五殿下,您看到的那些宮人,除了內府各處的雜役,便是景明宮的。”
秦纓微訝,“此事竟交與五殿下?”
長祥笑眯眯道:“自然還有工部其他人在旁輔助,不然哪裡能放心?事關國運,可不能大意。”
秦纓便道:“那二殿下在做什麼?”
長祥想了想,“二殿下似在崇文館進學吧。”
秦纓不再多問,隻等製藥,長祥等在旁作陪,老神在在的,某一刻,秦纓又看向煎藥之地,“公主殿下近日可好了?”
長祥搖頭,“長信宮過來傳話,說不必送藥了。”
秦纓挑眉,“停藥了?那豈非是大好了?”
長祥眸色微深,但見秦纓滿眸關切,便還是道:“長信宮有自己的小廚房,再不濟,煎藥之地總是有的,宮裡的藥多為調理,若是外麵的藥,長信宮從來都是自己煎煮,這一點,不管是禦藥院還是太醫院,皆是心照不宣。”
宮中規矩分明,主子們進藥亦需各處記載,便是宮外獻藥,亦要禦藥院查看無誤才敢用,否則便是有違宮規,易被追責。
秦纓蹙眉道:“那便是說,陛下也十分清楚?”
長祥頷首,“不錯,自是默許的。”
秦纓皺了皺眉,再想到崔慕之所言,便也明白崔氏是在偷偷獻藥,如此以來,她便更想不通,宮內宮外的神醫都看遍,卻仍治不好永寧?
一念未落,長祥忽然向她身側看去,“拜見三殿下。”
秦纓心頭一凜,轉身看去,果然見是李琰進了禦藥院門口,他站在欄杆外,已不知來了多久,此刻他上前道:“母妃這兩日夜裡不寧,去煮些安神湯來——”
長祥道:“這點小事,怎勞煩殿下親自過來?”
長祥說著話卻不耽誤腳步,立刻入藥房吩咐,這時李琰走到廊下,在秦纓身邊站定,語聲極輕微地道:“想知道永寧用了外頭什麼藥,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