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主子。”
桃紅小聲喚:“快到宮門了。”她有些擔心,“您怎麼了。”這兩天主子總是心神不寧。
裴月明回神,扯唇笑笑:“沒什麼,隻是想著要進宮了有些緊張。”
實際並不是,她行走皇宮多時,什麼神秘緊張感都沒了,這麼說隻是因為顧忌身邊的二姑娘薛苓。
今天是十五,皇後娘娘召親近外命婦進宮的日子。陳國公府內一番明爭暗鬥,最終以梅姨娘稍勝一籌結束,薛公爺親自開口,把薛苓也捎上。
薛苓聞言譏諷:“裴姑娘出身鄉野,也是難怪。”
大概在這位二姑娘眼裡,除了京城都是鄉下,裴月明懶得搭理她,兩人立場天然矛盾,多說沒意思。
她側頭,撩起車簾往宮門望了眼。
也不知蕭遲那邊怎麼樣了?
崇文館一事後這兩天她都沒去過,她茫然惴惴一直到現在。
這種違和的情況總容易讓人擔心自己的,可問沒處問,想給蕭遲解釋一下也不可能,兩眼一抹黑,更讓人不安。
隻眼下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馬車速度減緩已漸漸停下來,宮門到了。馬上就要進宮謁見皇後,緊張沒多少,但謹慎卻是必須的,她現在隻是陳國公府一個小小的表姑娘而非三殿下。
裴月明收斂心神,由桃紅攙扶下車,行至盧夫人身後和薛瑩站在一起。
接下來桃紅就不能跟了,包括盧夫人都不能帶伺候的人。盧夫人瞥了薛苓一眼,冷冷道:“謹言慎行。”要是在宮裡鬨出什麼,你那姨娘就算吊死在府裡都沒用。
薛苓臉漲得通紅,可不敢反駁嫡母,在盧夫人跟前也不敢和薛瑩彆苗頭,於是惡狠狠盯了裴月明一眼。
“……”你有病。
宮門不得喧嘩,小小動作很快消停,長秋宮的宮人來引路,盧夫人攜三女跟在宮人身後,一路步行至長秋宮。
裴月明還是第一次這麼走,以往她都是坐輦的,走了快一個時辰,腳都快斷了。夏日炎炎一身大汗,好不容易進了宮門還得去梳洗整理。
梳洗的人很多,十幾家的夫人和家裡的女孩們,有些是皇帝示意恩賞的大臣家眷,有些則是如盧夫人般皇後自召的,足有四五十人。
人多好啊,不同薛瑩薛苓的小失望,裴月明立即安心了,人多她更不起眼。
梳洗好,各家先後被引入殿謁見。
裴月明眼觀鼻鼻觀心,按照府裡嬤嬤教的禮儀跟在盧夫人身後叩拜,直到上首略帶嚴肅的女聲叫起,她才抬頭瞄了眼。
她見過一次朱皇後了,華貴威嚴依舊沒什麼好說的,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寶座一側還端坐了個端莊少婦,是太子妃楊氏。
楊氏她知道,王鑒普及過,長信侯府嫡長女。太子妃出現在這裡倒沒啥稀奇的,讓裴月明略有些詫異的是,楊氏身後還站了三四個少婦打扮的宮裝麗人。
這幾個女的站在太子妃身後,肯定是東宮女眷。東宮沒有側妃,那這幾個就是侍妾。從這幾個女的穿戴上也印證了這一點。
裴月明詫異,皇後接見外命婦的場麵,太子妃來正常,可帶幾個不入流的侍妾來做什麼?
就算是有孕了來給皇後報喜?那也不該選今天啊。
小小疑惑一閃而逝,裴月明倒沒十分放在心上,東宮怎麼爭寵都是她們自己的事,皇後允許也就行了。
她規規矩矩站在盧夫人座後,薛苓搶先站了第二,她從善如流挪一步,薛瑩恨鐵不成鋼看了她一眼。
謁見其實很無聊,皇後問,夫人們答,或者夫人們湊趣,皇後頷首讚同。女孩們就是當個布景板,給大家評頭論足一陣子就完了,冗長且沉悶。
皇後想來也覺是,她大概想施恩,於是笑了笑:“難得進宮一趟,讓孩子們去禦花園散散罷,彆悶著了。”她吩咐太子妃:“你領諸位姑娘去罷,多照顧些。”
“兒臣領命。”
這是皇後娘娘的恩典,各家夫人及姑娘們立即謝恩。太子妃起身,微笑道:“各位姑娘,我們走吧。”
她領著一群三十多個女孩子,連同那幾個侍妾,一起出了長秋宮往禦花園而去。
太子妃柔順溫婉,和皇後的華貴威嚴截然不同,她甚至對那幾個侍妾都十分溫和,還叫來一個小轎,讓那個有孕的侍妾坐。
果然是有一個侍妾診出孕訊來報喜的。
太子妃和善,也很照顧一群女孩子,姑娘們也漸漸也不再拘謹了,吱吱喳喳在太子妃身邊說笑湊趣,包括薛瑩和薛苓,這兩位早就不記得裴月明。
那正好。
裴月明沒有往太子妃坐的八角亭裡擠,而是和其餘心思差不多的貴女們三三兩兩散開。
許是怕人多不好管理,太子妃並沒有帶她們深入禦花園,出了長秋宮往西,抵達禦花園西北角的木槿園就停下來了。大家散開也不走遠,就站在小亭能望見的距離,貌似個個都在專心觀賞怒放的木槿花樹。
裴月明心裡暗笑,能選擇不湊到太子妃跟前的,果然就沒有蠢貨。
進了皇宮就得謹言慎行,不過謹慎歸謹慎,生理問題還是要解決了。
姑娘們天沒亮就出門,抵達宮門又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長秋宮,而後又來禦花園,已經小半日了,哪怕早上沒喝水也該人有三急了。
太子妃細心,早吩咐了下去,姑娘有需要就喚宮人,讓宮人帶到木槿園邊上的軒室解決就行。
裴月明等人先去了第一輪,見又有幾個姑娘轉身時,她才客氣喚了身邊的宮人。
軒室不大,用屏風隔了五格,大家規規矩矩解決了問題,而後又各自跟著領她們來的宮女回去了。
可走到一半,裴月明就發現了不對,這宮女帶她在木槿園繞圈!
其實這木槿園她很熟,路過很多遍了,這邊出去就是淩霄門,蕭遲幾個很愛抄近路穿過這邊去登輦的。她當時第一次還在這裡碰上了太子,還給對方甩了臉子。
宮女剛開始繞,裴月明立即發現了!她皺眉喝住對方。但誰知那宮女一捂肚子叫疼,然後兩三下閃進花樹叢中不見了人。
裴月明眉心攢成一個疙瘩,還不清楚自己大約陷入什麼謀算就是傻子了,她暗罵一句,立即提起裙擺往八角亭方向小心跑去。
跑了一段,忽聽見前麵有說話聲,她毫不猶豫刹住,調轉方向再跑。
但那說話聲還是隱隱約約傳過來了,“……聽說去了崇文館,……”另一個女聲嘻嘻笑:“先前不是得意得很嗎?還打了我們殿下呢,如今又怎麼樣了,……”
嬌滴滴這幾個女聲她記得,是那幾個東宮侍妾的,其中最得意洋洋的,正是才診出身孕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