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
夜色漸深了,檻窗外簷角的羊角宮燈隨夜風搖來晃去,投下一圈光暈,往外一片黑黢黢的。
早晚已見涼,加上冰盆,有些兩臂生寒,小太監小心翼翼問可要撤一些,蕭遲心裡正煩躁,斥道:“不用!”
“都下去!”
他撩袍坐在窗畔的美人榻上,側臉望著夜色中的重簷飛脊。
腳步聲落在厚厚的猩猩絨地毯上,被吸了去,蕭遲又正出神,到很近才恍聽到,隨後一件薄鬥篷落在肩膀上。
他登時惱了:“讓都下去沒見嗎?沒……”沒長耳朵嗎這是?
霍地轉過身,聲音戛然而止,半晌,更加惱怒起來了,“誰……小瑞子呢!”
“怎麼了?”
淺藍色的披帛襦裙,柳眉杏眼柔美粉麵,不是裴月明還有哪個?
她提了提裙擺,在他身側坐下了,“怎麼了,我來不得?”
“……”
他負氣撇過頭,往另一側挪了挪。
好吧,這動作很明顯,矛盾是和她鬨的!
裴月明好氣又好笑,真是一頭霧水啊,她起身轉坐到另一邊去,對著他的臉。
蕭遲又把臉撇到另一邊去了,還要挪位置,被裴月明一把揪住了,“乾嘛呢?好端端生什麼氣?”
她左想右想,真沒想明白,難道是他換了枕頭正是難睡的時候,她睡相不好直接把他折騰失眠了?
想來想去,隻剩下這個了,也能把蕭遲發脾氣搬走的事說通了。
“怎麼了,你得告訴我呀?生什麼悶氣。”
“是不是我睡相不好擾到你了?”
蕭遲扯了扯袖子,沒扯動,瞥了她一眼,她正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
他惱:“……是!”
今天一整天都在堅定決心,可一見到她,先頭還自覺很堅定的心緒一下子就崩了。
沒見她時,也有氣她的,氣她誤導自己,讓他乾下這等蠢事丟了這麼大的人。
但見了就根本氣不起來,她什麼都不知道,還在擔心著他。
裴月明望了一眼屋裡冰盆,皺了皺眉,揚聲叫人進來撤一半出去,然後撿起滑落地毯上的薄錦鬥篷,披在他身上。
“這天都涼了,還放這麼多冰盆,一不小心就惹風寒了。”
皺眉說了一句,裴月明笑著看他:“好了,我道歉,是我不對,彆生氣了好不好?”
一燈如豆,融融暖光,她微笑看著他,柔聲哄他。
蕭遲堵著的那口氣就泄了,他委屈又傷心,其實他昨夜他還有一股衝動,想去質問她的,不喜歡他為什麼要誤導他?
可怎麼質問?
關她什麼事,是自己會錯意,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連說都沒臉說出口。
又回憶起這段時間的甜,心裡又酸又澀,不管是否誤會,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嘗到愛戀的滋味。
他是真心歡喜她的。
可轉念一想,那又怎麼樣?
她完全沒這心思。
難道他還要繼續覥著臉去……嗎?
不!
他做不出來。
“蕭遲?”
蕭遲在發怔,看著倒不惱了,裴月明覺有點冷,攏了攏披帛,又側頭看殿內。
殿內滿滿當當的,蕭遲的東西已經全部搬回來並擺放好了。
她想了想:“這樣也好吧。”
反正也不是才大婚那會了,她現在威信挺足的,也不怕府裡奴才小看她陽奉陰違了。
她側頭看蕭遲:“你老是睡不好也不行,要不,索性以後就這麼分開吧?”
蕭遲一愣,脫口而出:“不!”
他心裡一急,“府裡人多口雜,眼線隻怕也是有的,傳出去可不好!”
“我心裡煩躁,想自己睡幾天,讓拿些東西過來,誰知這些奴才……什麼耳朵?!”
胡亂說了兩句,不等裴月明回答,他立即揚聲叫了小瑞子進來,劈頭蓋臉罵了一頓,然後命明天把東西搬回去。
小瑞子:“……”
又連忙跪下請罪:“是,是!”
蕭遲惱:“沒用奴才!”
裴月明好笑又無奈,好吧好吧,就當是吧,“好了,彆生氣了。”
怕是好幾天沒睡好吧?這麼暴躁。
不過想完之後,不是為何,她心裡卻隱隱有種哪裡不太對的感覺,總覺得,光失眠應不會這麼大火氣呀?
但看一眼蕭遲眼下青痕,又覺得自己多心了,除了這個,也沒彆的了。
於是隨手拋開了,也沒在意。
“那倒也是。”
裴月明站著身,笑道:“行了,那就回去吧。”快亥時了都。
她想了想了:“要不咱們把被子加回去吧?”
說的是以前那條楚河漢界,正好秋天又到,放著也不覺太熱,剛好擋住她,那就不會怎麼打攪他了。
她起身,招手,要回去了。
蕭遲脫口而出後,心裡又氣上了,覺得自己這表現丟人極了。
可軟了的麵子硬不回去,他心裡其實也是不肯就此分居的,氣惱又不好表現出來,又覺得委屈,見她要走了,頓了半晌,拉著臉跟了上去。
昨夜才想著再不來,今夜他就回來了,蕭遲很抹不開麵子,低著頭解了外衣,悶頭上床翻身背對她。
她卻不惱:“下雨了。”
隱隱聽見雷聲,窗外淅淅瀝瀝下起雨來了,她喚桃紅取薄被來,抖開蓋在他身上,“冰要撤了,中午都不要用了。”
一場秋雨一場涼,“明天讓府醫給你開個藥膳方子吃吃吧。”
剛才一進嘉禧堂,冷得她汗毛都起來了。
“都多大的人!”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桃紅取來的厚被疊好,放在中間的位置上,見他回頭,笑道:“這樣保管我翻不過來了。”
燭光暈黃,她語調輕緩,微微笑著看著他。
蕭遲抿唇,胡亂“嗯”了一聲。
翻了回去。
蕭遲不知自己什麼時候睡過去了。
次日迷迷糊糊醒來,感覺額頭濕濕的,又被一雙手輕輕拿走了,然後柔軟的掌心覆在他的額頭上,他聽見裴月明隱約的聲音,“……好了,退熱了。”
蕭遲醒全了,這才知道自己昨夜發了熱。
“約莫子正吧,好在不高。”
就低燒,裴月明起夜回來覺得他呼吸有點重,伸手一摸,趕緊叫了府醫。
他摸摸額頭,已經不熱了,望一眼床廊燭台,半支大蠟燭還點著,底座一汪的蠟淚,顯然是從子時燃燒到現在的。
“好了,醒了正好喝點米湯,然後再服一貼藥。”
她身上就披件家常衣裳,長發用玉簪鬆鬆綰著,探手取粥碗時幾縷鴉青散發垂在臉側,明顯是匆匆起身後隨意打理一下的。
她照顧自己半宿了。
他坐起身,她便拉了個引枕墊在他背後,瑩白的一雙手把粥碗端到他跟前來。
他吃了,緩一緩,她又端了藥碗來。
然後叫府醫,讓府醫給他診脈。
府醫道:“殿下肝火上升,胃氣失和,又攝了寒氣,這才致使發熱。”
肝火上升胃氣失和,和失眠的症狀也吻合,因此裴月明不疑有他。不過她昨夜再三強調,不管是嘉樂堂還是外書房,都不許用冰了,有言在先,再犯要重罰的。
“如今殿下熱退,已無礙了。”
裴月明立即問:“那可需要休息一日?”
不行就告個病假,不去上朝了。
府醫道:“這個……看殿下,殿下若疲,那就歇一日;若無礙,上值也行。”
裴月明回頭看蕭遲,蕭遲搖了搖頭:“無礙。”
其實這燒他本人沒什麼感覺,她不說他還不知道。
“行吧,那你若是覺得乏了或者不適,就早些回府。”
“不要騎馬了。”
她回頭揚聲,吩咐備車轎,又叫來小瑞子叮囑了一陣,讓把藥丸子也帶上。
關懷依舊,諄諄叮嚀,蕭遲心裡又酸又澀。
他起身,掬水洗了臉,把朝服換了,“我上朝了。”
他轉身要走,她叫他等一等,拿一件寶藍色的薄緞披風出來,“帶個披風吧?”
外麵還下著雨,一場秋雨一場寒,晚上的溫度未必和現在一樣呢。
她把披風交給小瑞子收好,又問可帶有備用衣裳,這下雨天,他才燒退淋濕了可不好。
“多帶一身吧,帶身略厚點兒的,這天兒難說得很。”
“是,是!”
天還未亮全,簷下羊角宮燈傾瀉下一片暈黃,她側臉渲染上一層暖色,眉目婉約,溫柔又關切。
他怔怔半晌。
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茫然又無力。
正如現在局麵,與他心意完全背道而馳,卻割不斷,甩不下。
蕭遲有些頹然。
其實他還是有點不舒服的,發燒後遺症多少有些,身體有些乏力,頭疼。
額角悶悶鈍疼,不想了,先過著吧。
……
閉目。
歪在車廂裡假寐一下,藥效上來,迷糊了小半個時辰,他才感覺好過多了。
上朝的時辰快到了。
蕭遲打起精神,先上朝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小遲子我告訴你,消極怠戰要不得,死要麵子是木有媳婦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秀來啦!今天是肥肥的一章!麼麼啾~ 明天見啦寶寶們!(▽)
愛你們!!
還要感謝給文文投雷的寶寶噠,筆芯!
小溪扔了1個地雷
見越扔了1個地雷
緋雪扔了1個地雷
緋雪扔了1個地雷
緋雪扔了1個地雷
tscher是傻貓扔了1個地雷
天空華炎扔了1個地雷
khcl扔了1個地雷,,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 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