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珂抬起手掩在嘴邊,低低咳嗽了幾聲。
“順便而已。”
艾米看著他泛起薄紅的耳尖,失笑:
“如果隻是順便的話,你這麼害羞乾什麼?”
“我沒有。”
明珂飛速打斷,話說出口才發現他的反應太大,活脫脫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艾米被他這樣子逗笑,原本在火車上積攢的一身疲倦儘數消散。
“你之前來過這邊的話,有沒有遇到新同學或者裡麵的老師?”
明珂自顧自走路,沒吭聲。
“明珂?”
他還是不理她。
艾米無奈,伸手輕輕戳戳他的肩膀。
“我以後再也不打趣你了好吧,和我說說話唄。”
她是真的沒想到明珂以前那麼天不怕地不怕的,被她隨口開個玩笑就害羞成這樣。
不過,艾米覺得心裡居然有點爽。
她一定是在火車上坐太久所以無聊到頂才會產生這麼奇怪的想法。
艾米自我解釋著,那邊明珂臉上滾燙的溫度被風吹過總算降下來。
“大部分老師都是以前和我們一樣在鄉下的,我倒是遇見過一次,但是感覺大家都還沒走出來。”
明珂說的那個老師,是他第一次往江城大學走的時候撞見的。
之所以知道是老師,是因為明珂看見他手上拿的大學教材。
現在書很貴,那個老師的氣質不像是學生,所以他才敢大膽猜測。
有這個猜測後,明珂試圖和他接觸,但發現對方總是板著臉,而且不願意和人說話。
“這樣肯定以後上課也不好啊……”
艾米若有所思的說。
不過她沒有怪這些老師的意思。
現在才剛恢複高考,在此之前,江城大學已經很久沒有上過課,被各種奇怪的人長期占領。
校長也是知道這個情況,更明白會有很多原本想參加高考的學生,因為擔心上不了幾天學政策又變了,到時候連鄉下都回不去而不敢報考。
所以他才和說得上話的人提出建議,江城大學附加一個可以帶親屬的優厚條件,以此來吸引真正想求學的人。
校長知道,青年人是整個國家的未來,而江城大學作為全省最高學府代表,不管多難都要以身作則,為國家培養優秀接班人。
可是,老師們都是人。
他們此前受過太多迫害,很多話不敢說,甚至原本的一腔熱血早就被日複一日的繁重勞動磨滅。
現在就算他們身上的帽子被摘下,就是他們重新回到這座高級學府,也沒辦法抹去他們曾經受過創傷的事實。
甚至,他們原本的好友已然不堪重負離開人世。
隻要想到這一點,他們就沒辦法馬上調整狀態,立刻從多年的勞動改造中走出來。
“這些事是沒辦法避免的,但是我相信,所有人都能挺過來,和這個國家一樣,重新煥發新生。”
明珂低聲說著,語氣卻格外堅定。
原本他在冒兒村裡活得如行屍走肉,每天什麼都不想,隻不停地乾活乾活再乾活。
那個時候他也覺得他的人生就這樣了,獨自一人老死在冒兒村山腰的牛棚裡。
可是艾米來了。
她就像是一束光,猝不及防點亮他黑暗的人生。
從那個時候起,明珂開始慢慢嘗試做一些不同的事,而不是麻木認命。
於是,一切也真的發生了變化。
被所有人排擠的壞分子明珂,成了冒兒村人眼中很厲害的人物。
他甚至還拿到了參加高考的資格,然後和艾米一起,考上江城最厲害的大學。
如果不是明珂親身經曆,他甚至會懷疑這隻是一場不切實際的夢,等夢醒來,他還是孤身一人躺在黑漆漆的牛棚裡。
“一定會越來越好的,就像我們一樣。”
明珂再次充滿信心地說著,腦海裡甚至浮現出他母親憔悴的臉龐。
他們的關係有越來越好的可能嗎?
念頭一出,明珂心底暗暗失笑。
這種事,順其自然吧。
“有心事?還是因為他們不願意還房子嗎?”
艾米一邊跟著明珂往他說的那個房子邊走,一邊輕聲問到。
明珂暫時不想讓艾米知道他和母親之前出現的問題,敷衍地點了下頭。
“嗯,擔心他們一直會住著不還。”
這個問題的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