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聽的假話還少嗎,當然想聽聽真話。”
“她不怪你。”
明珂語調微涼。
明陽鴻嘴角彎起到一半的時候,他說出下半句話——
“她恨你。”
不怪,不是因為沒情緒,而是因為這個字太輕,不足以表達戚映月心裡的痛。
戚映月對明陽鴻曾經愛得真切。
如今,恨得也真切。
明珂的話說得很淡,像走在港城最繁華時髦的大街上時,一個抹過香水的女郎從旁邊走過,殘留在鼻尖的那點香氣一樣,轉瞬即逝。
明陽鴻坐在酒店柔軟的沙發上,卻覺得渾身咯著疼。
沉默片刻後,他吐出口氣來。
“她該恨的,不恨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了。我沒有任何資格祈求原諒,隻希望能做一些什麼來補償。”
“做什麼都不可能補償。”
明珂回答得很快,語調卻很緩,平淡得如同白開水,怎麼嘗都沒有味兒。
“你不要妄圖拿什麼東西給她,讓自己騙自己說已經補償過,就不必再虧欠。你就是該一輩子對她抱著虧欠,直到墳墓也還是欠她的,永遠不可能還清。”
什麼都可以商量,唯獨這件事不行。
明珂分得很清楚,哪怕現在他對明陽鴻已經產生那麼一點陌生的父子之情。
“是……”
明陽鴻紳士地放在身前的手垂下去。
“我這輩子都欠她的,還不了。”
不管有再多借口都沒用。
他丟下妻兒是真相,不是杜撰,不是夢,更不是競爭對手在造謠。
當初丟下他們,就等同於他親手把他們的性命交給未知。
他這輩子心裡都該因此而愧疚悔恨。
這個道理,是明陽鴻到港城之後才想清楚。
或者說,是到明珂明明白白說出戚映月的感受之後,才終於弄明白的。
“但你該給的錢必須給,這是你的責任。”
明珂沒想過隻在口頭上說他幾句。
明陽鴻出國的時候幾乎帶走家裡全部財產,那裡麵有一部分屬於戚映月。
“是,當然應該給。”
“這本來就是我母親的,不是你用來贖罪的東西,彆因此覺得心裡好受一點,更彆妄想這些東西可以彌補。”
艾米注意到,明珂的情緒激動起來。
她輕輕拍拍他的手。
她在。
明珂冰冷的手上傳來一絲溫暖,把他即將失控的情緒朝回拉了一點。
他輕吸一口氣,低頭再喝一口茶,不去看明陽鴻。
明陽鴻一直是個很驕傲的人,他也的確有驕傲的資本。
已經很多年沒有人敢給他氣受,更沒有人敢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
可對麵是明珂。
是他的確有所虧欠的人。
明陽鴻的驕傲不允許他低頭道歉,剛才做出的示好已經是他的最低底線。
他迅速收拾好情緒,如同當初被迫出國一樣。
“東西我會折合物價之後讓吳新立打到你母親賬上,這些年我沒有撫養過你,撫養費我會按照明嶽的標準給你一份。日後你結婚,不願意請我的話,身為父親該給的錢我也會走你賬上。”
這話說得很官方,像是在故意撇清兩個人的關係。
如果艾米沒注意到他不自然的表情,大概也會那麼想。
明珂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正眼看過他,自然發現不了。
艾米知道,如果明珂相信這些話,心裡剛升起的丁點好感會立刻消失不見。
她不得不出聲打斷兩人吵著相愛相殺方向走的聊天。
“抱歉明先生,我們接下來還有一些事情必須去辦,今天暫時就先到這裡吧。”
她這麼說,總比明珂待會兒直接摔門走人來的好。
明珂在她說話以後果然沒有猶豫,直接拿上東西就走。
大廳裡,一下子隻剩下明陽鴻一個人,還有一個不會看臉色想湊上來套近乎的保安。
“明先生,我是這家酒店的警衛員,您……”
“你現在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