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學校,胡奶奶就抱著兩個檔案袋——
“我們今天去幫李峰抓壞人吧!”胡奶奶把檔案袋放在了美容醫生奶奶的桌子上,認真地說道。
幾個老人實際上已經有了放棄的意思,老李現在還在醫院,他腿還要修養一個多月,病也越來越嚴重,清醒的時間遠遠沒有坐著的時間長。
美容醫生奶奶正要說什麼,心理醫生爺爺就走進來了,有點尷尬地開口說道:“老蔡,能不能借我點錢,等下個月發了工資就給你。”
美容醫生奶奶問道:“多少錢?”
“一千塊錢吧。”心理醫生爺爺表情更加尷尬了,他解釋了一下:“老李偷偷從醫院跑出來了,我要送他去一下他女兒的墓地,今天是他女兒的忌日。”過去以後肯定還要買點花之類的。
他也不是沒有錢,隻是他這個病很容易被人騙錢,再加上學校這邊包吃包住,生病了也有醫生,沒什麼需要用錢的地方,所以他兒子也就沒有給什麼大錢給他。
美容醫生奶奶轉了一千塊錢給心理醫生爺爺,問道:“我們一起去。”
胡奶奶在旁邊聽著,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想要一起去。”
小夥伴們都要去,她也要去。
美容醫生奶奶當然願意帶胡奶奶一起去,問題是胡奶奶她爸爸樂意嗎?
胡老爺子說道:“一起去吧,我讓司機送我們。”
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警察爺爺拄著拐杖,幾天的時間,他看上去像是一下子又衰老了十歲,整個人身上散發著灰敗的氣息。
心理醫生爺爺趕緊扶著他,幾個人上了金燊派過來的車。
金燊一般情況下很樂意女兒到處走走看看,多跟人接觸,就像她小時候,金燊偶爾還會擔心她交不到朋友。
上了車以後,幾個老人都撐不住開始睡覺。胡奶奶也不例外,也跟著睡覺,就胡老爺子和警察爺爺是醒著的。
警察爺爺是少有的清醒時刻,他看了看手表,仿佛在自言自語,又仿佛是跟胡老爺子說話:“那天早上也像今天這麼冷,她說她的電動車壞了,我跟她說,我晚上會去接她。”
胡老爺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養過孩子,知道養孩子付出的心血,更何況眼前的人從小沒有家,後來好不容易有一個家,有女兒,那個時候必然非常珍惜。
“那天晚上我隻要早到半個小時,就半個小時,她就不會出事。”
這種愧疚感折磨了老人一輩子,李峰無數個日子裡都在懊悔,如果不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遲到了,他女兒不會死。
那個時候那麼冷,他女兒是那麼自信驕傲愛乾淨的人。
胡老爺子說不出安慰的話,甚至他明白,對方也不需要什麼安慰的話。
過了好幾個小時,終於到了城外的公墓,胡奶奶下了車就緊緊地握著胡老爺子的手,她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雖然不明白這些石碑是做什麼的,但是她依舊覺得有點害怕。
胡奶奶跟大家一樣都抱著花,沿著台階往上慢慢走。
他們都走得很慢很慢,走一步台階要休息一會兒,這個時間點,來掃墓的人隻有他們,整個山荒涼極了。
沒有人說話,胡奶奶就握著承嘯哥哥的手,慢慢往上麵走,她腦海裡突然出現了一個畫麵——
“咱們朋友一個一個地走了,以後我們可能每年都要來這裡一次。”胡奶奶聽到她自己這樣說道:“承嘯哥,如果有一天,我等不了了,爸爸還沒有回來怎麼辦?”
胡奶奶突然站在原地,心裡莫名的被一種巨大的悲愴襲擊,強大的,空無的,無法抵抗的悲傷感。
胡老爺子回過頭,就看到妻子捂著胸口:“怎麼了?”
胡奶奶搖了搖頭,想要把腦海裡的畫麵甩出去:“承嘯哥哥,我小時候是不是來過這裡?”
胡老爺子愣了一下,自然是來過,但不是小時候,他們夫妻參加過很多朋友的葬禮,這裡自然也來過很多次。
每次來的時候,妻子都會很害怕,胡老爺子每次都明白,她怕她自己等不到爸爸回來了。
最後還是等到了,胡老爺子摸了摸妻子的頭,我們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