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王,並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吧。”他又補充了一句。聽得出來,他並沒有惡意,僅僅隻是在敘述一個事實而已。
柳泉:……所以說他們到底都在說些什麼?!他們到底是什麼王?!而且還是那種普通人殺不掉的王?!還有,他們看著她的那都是些什麼異樣的眼神啊……和他們這種【普通人無法殺掉的王】相比,她這個【來自於異世界、要拯救這個世界的少女】也很厲害的好不好!?
然而這種話是沒辦法說出口的。柳泉歎了一口氣。
“在那裡,我看到了……小黑君佩刀的幻影,”她決定選擇比較通俗易懂(?)的一種說法進行解釋,“在即將被無色之王扼死的前一刻,我終於夠到了那把刀……然後我拿著它揮下,砍中了無色之王的脖子……”
宗像禮司擁抱著她的力量已經沒有先前那麼大了。也許是也靜聽著她的解釋吧,他就那麼一動不動地保持著先前擁抱她的姿態,隻是右手從她的後頸上悄然移開了,轉而落在她的後背上。
柳泉:……所以室長大人先前果然是打算一旦我流露出身體被無色之王占據的征兆,就要痛下決心為了世界和平而扭斷我的脖子,是吧是吧?!
雖然她也明白,這個決定、這種舉動也是宗像禮司所信奉和執行的那種有時會令自己痛苦的【最高的正義】的一種,不過被[嗶——]掉的對象換成了她自己,果然就沒有那麼輕鬆大方的心態去一秒鐘坦然接受了呢。
“在砍中無色之王以後,小黑君那柄刀的幻影就消失了。然後沒過多久,無色之王就死去了,我親眼看著他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她的聲音漸漸恢複了冷靜,用一種令人信服的、既不誇張也不簡省的客觀語調,描述了一遍當時的情形。
“假如你們還想聽聽他的遺言的話——那麼,他咽氣的時候,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那個人想要親手殺掉自己的戀人啊,真是無情的人呢,你一定很傷心吧’。”
聽到她的這句話,宗像禮司慢慢鬆開了自己擁抱著她的雙手,上半身稍微往後挺直了一點,直視著她的臉,仿佛打算從她臉上的表情裡看出什麼來似的。
即使聽到了自己的戀人親口把無色之王指控自己的話複述了出來,他的臉上仍然表情十分冷靜;那張英俊的麵容上所顯現出來的,是他鐵一般的意誌力和異乎尋常強大的、尊重秩序的理性。
十束前輩說過的,那是青之王所主宰和代表的事物。秩序和理性。
為了達成這一點,為了維護這世上的和平與正義,即使犧牲自己,即使犧牲同伴,即使犧牲友人,即使犧牲戀人——即使犧牲掉一切,即使背負著痛苦,即使背負著惡名,也要一往無前地走下去。這就是青之王所必須做到的事情。
迎視著宗像禮司難得如此平靜肅然的臉,柳泉慢慢地彎起眼眉,露出一個笑容。
“雖然不知道……你們所說的‘王’,究竟是怎樣了不得的存在——”
她的嗓音因為剛才被無色之王扼住而仍然有點嘶啞,白皙的頸子上,兩道深深的扼痕漸漸浮現出來——但是她仍然平靜地在微笑,就像一個真正心靈強大的人那樣。
“但是,宗像前輩的選擇,是正確的哦?”
聽到這樣的發言,宗像禮司的目光微微震動了一下。
儘管她正在說著的,全部都是一些對他有利的話語,然而宗像禮司的表情慢慢沉了下去。仿佛漸漸明白了一些什麼似的,他那雙隱藏在鏡片之後的狹長雙眸慢慢眯了起來,嘴唇繃得緊緊的。
“雖然那些裡的男主角在麵臨愛情或全世界的抉擇時都會選擇愛情而犧牲全世界,不過宗像前輩選擇了全世界,也沒有什麼不對……不,不如說是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成為像主角那樣的人吧,你我都是。”
說出了惡役擔當的冷漠台詞,柳泉的雙手一瞬間緊握成拳。有種馬上就要失去某種美好事物、卻不得不沿著這條路獨自前行的沉痛感慢慢湧了上來。
“因為在這世上,還有一些……比愛情要更加重要的事情吧?和那些事情有關的原則,也必須得到遵行……在我看來,堅持那些原則的宗像前輩並沒有錯。甚至是……懷疑我並不是我、而是什麼人偽裝而成的宗像前輩,也並沒有錯。”
“所以,我是不是傷心……和這些事情比起來,其實無關緊要。”
仿佛無視了他此刻一切的表情變化,她仍然繼續說著,聲音裡竟然也漸漸染上了一抹笑意。
“為了這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不會受到傷害……有的時候必須有所抉擇。”
她的嗓音清亮,目光平靜,直視前方。
“而做出這些抉擇、並且甘願承擔這樣的抉擇所帶來的後果與痛苦的人,我想,那就是王。”
然後,她的目光從宗像禮司的臉上慢慢移了開去,越過他的肩頭,投向遙遠無星的夜空裡。
“雖然不知道你們所說的‘王權者’是怎麼一回事,也不再想要知道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略微停頓了一下,將那一陣突來的哽咽按捺回了喉間,變得更加麵無表情且語調平靜。
係統菌說過的,她已經完成了本世界的終極任務。所以她能夠逗留的時間,也已經不可能很多了吧?
“但是,無論如何,這個結局是好的。除了壞蛋,沒有人死去……”
“那麼我便沒有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