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自從池田屋一役之後,新選組作為一個不論隊士出身,隻講能力的鄉下來的浪士組,終於獲得了會津藩的認可。
和見回組那種隊士差不多個個出身良好的組織相比,以前的新選組隻不過是被對方當作打手和掃街小混混一樣的存在,受儘輕視,甚至在池田屋一役還險些被當作炮灰。
但現在情形不一樣了——當“池田屋事件”差不多過去一個月的時候,有一天,近藤興衝衝地回到了屯所,帶來了會津藩親自直接向新選組下達的參戰指令。
似乎是長州軍隊已經召集完畢,打算一鼓作氣強行衝擊京都了。
“聽說長州的那個奇兵隊的總督,因為脫藩罪被他們藩主派人捉了起來關進了萩市的監獄呢。”柳泉聽到山崎如此向近藤和土方彙報道。
“哦?”近藤興致勃勃地問道,“那麼這次來的長州人裡,還是有很多奇兵隊的家夥嗎?”
山崎癱著臉繼續報告他獲得的消息。
“是的。據說這次率領奇兵隊前往京都的是尊攘派之中的激進派,高杉當初也是因為想要勸阻他們才擅自離開藩地、前往京都的。隻可惜不但勸說無效,消息還被走漏,結果隻有高杉一個人被捕了。”
私下擅自搶奪了千鶴【為大家上茶】這個任務的柳泉,低眉順眼地把茶杯挨個放到參加作戰會議的各位新選組乾部麵前,就好像完全沒有聽到山崎的報告似的。
“嘛……少了一個棘手的家夥,倒算是一件好事。不過就算現在召集起來作戰,這邊也已經處於被動了。”土方怨氣滿腹地說道。
不過比起土方對於參戰命令下達得太晚,顯然還是沒什麼誠意的怨言,近藤倒是乾勁十足。
那天稍晚一些的時候,柳泉的房門被一個她完全沒有想到的人——一番組組長衝田總司——推開了。
“喂,還不快點做好出發的準備?”他這樣滿不在乎似的衝著柳泉說道,就好像從前的那些不愉快從未發生過一樣。
“把缽金係上!現在可不是耍帥的時候。……在組長無法出戰的時候,你這個一番組的骨乾隊士要好好活躍才行,彆讓彆人看輕了我們一番組,知道嗎?”
柳泉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這是衝田在讓她出戰——作為新選組的一名隊士,作為他率領的番組裡的一位同伴,而不是欺騙了他們的狡猾惡毒的女騙子或間諜什麼的。
柳泉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麼,但一瞬間許多話都湧上心頭,反而堵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看著她張口結舌的窘境,衝田突然笑了出來。
“喂,好好乾,知道嗎?”他就像無數次從前一起出任務時那樣語氣隨便地吩咐著她,“你對維護新選組一番組的名聲也是有責任的。不表現得好一點可不行啊。”
柳泉望著他,片刻之後,她在額頭上係好保護前額用的缽金,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停在衝田麵前,挺直身軀,響亮地應道:“是!”
衝田臉上露出一個毫無陰影的笑容。
“很好。我就知道你不會再給我砍了你的理由的。”他輕描淡寫地說著恐怖的內容,臉上的表情卻顯得很開心似的。
“……所以,為一番組出陣,去砍了長州藩的那些家夥吧。”
新選組趕到伏見奉行所的時候,彙集在裡麵的京都所司代的人卻很冷淡。
他們聲稱並沒有接到會津藩主、京都守護職鬆平容保的命令,說新選組會參戰,所以即使現在新選組來了,也並沒有什麼任務可以交給他們。
這種內部情報傳達出現偏差,戰況混亂的情形,似乎不在對會津藩主大人信心十足的近藤預期之中。
不過這也難怪。所司代是桑名藩的,但他們的上司守護職卻是會津藩的藩主,兩藩又不算是很親善的藩屬,新選組“壬生之狼”的惡名又在外很響,而且一直以來在京都都是隱然被正統派係排斥的隊伍……
總之,這一整晚,新選組其實並沒有真正參戰的機會。在會津藩邸的人指點下改去了九條河原之後,卻沮喪地發現那裡的會津藩兵還是暫時無需上陣的預備隊。
守候了一整夜之後,直到天明時分才聽到遠處的城鎮裡傳來炮擊聲。大家迅速動作了起來,趕到蛤禦門之後卻發現那裡似乎已經經曆過了一番激戰。
蛤禦門好像是被炮彈打過一樣,到處傷痕累累。四周倒著許多傷員,到處都彌漫著燒焦的氣味。
聽到去搜集情報的齋藤帶回“守在蛤禦門的會津和薩摩藩軍隊擊退了長州軍”的消息之後,土方嘲諷地笑了起來。
“薩摩會協助會津……這世界還真是變化莫測。”
柳泉對曆史進程確實不太了解,不過好歹在本生世界裡還是讀過一些相關書籍和文章的,多少還保有一些常識,比如薩摩最後會和長州聯手倒幕之類的。所以在蛤禦門聽到這種薩摩和會津聯手擊退長州之類的消息,還真的像是貓鼠會聯手起來關門打狗一類的搞笑事。
正在柳泉胡思亂想的時候,她聽見土方微笑的聲音。
“……會忙起來哦。”
那短短的一句話裡充滿了躊躇滿誌的自信,一整晚並無所獲、士氣低落的大家仿佛瞬間就被點燃了。
“原田,你率隊去公家禦門擊退長州殘黨。齋藤和山崎去確認現狀。按照當初的計劃,負責蛤禦門的守備。”土方充滿自信地開始分派任務,最後轉向近藤。
“還有大將,你有大任務。麻煩你去跟會津的上層會談。除了去天王山的那些家夥,還有其他殘兵敗將。要追討他們的話我們也得離開京都,能去獲得這個許可的隻有你了。”
……哦,對。新選組大規模出擊的話,是得需要上層的許可才名正言順。何況現在土方還沒有給自己分派任務,多半他是想去天王山收拾那些過激派的核心人物吧——天王山可是位於京都和大阪之間,而新選組正式獲得授權負責的地區說穿了也隻有京都的近郊而已;若是不跟上層事先打個招呼的話,將來有心人拿這件事來做文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
近藤露出安心似的笑容。
“原來如此。我這個局長去的話一定能說服守護職。”他信心滿滿地說道。
柳泉的唇角也不由得浮現一絲笑容。
一番組還沒有被分配到任務。大概是要去天王山了吧。
土方的視線突然掃過來,一瞬間就從站在隊伍裡的柳泉身上掠過。
“剩下的人跟我一起去天王山。”他果然這樣大聲下令道。
柳泉竭儘全力地在隊伍裡跟隨大家一起奔跑。
其實長跑這回事,練習得多了,體能自然而然會跟著適應一些。柳泉一邊在隊伍裡跑著,一邊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些不合時宜的聯想。
……當初,手塚國光讓她“繞著整個社區跑十圈”的時候,大概絕對不會想到還會有這麼一天,她會穿著淺蔥色羽織、奔跑在新選組的隊伍裡,利用他教給她的方法所訓練出來的良好長跑技能,和這些一百年前的人們一道奔向戰場的吧?
但是在進入通往天王山腳下的城鎮之後,一個長得很漂亮的金發男人突然橫擋在路中央。
並且上來就拔刀斬殺了一名沒有立即停下腳步的新選組隊士。
“那個羽織是新選組吧。打扮得那麼庸俗。”他冷漠地嘲諷著。
隊士們臉上都露出激憤的神情。
“那天晚上闖進池田屋,沒想到今天又在戰場上謀取戰功……看起來鄉下武士覺得餌料還不夠多啊。……不,你們還稱不上是‘武士’。”
那個男人肆無忌憚地嘲笑著。
隊士們幾乎要憤怒得立即衝上去,但是嚴格的隊規還在約束著他們不能在首領下令之前就輕舉妄動。站在隊伍前端的柳泉感到自己左右的年輕隊士們——甚至連前方的永倉身上都噴發出憤怒的火焰。隻有隊伍最前麵的土方仍然語氣平靜。
“……你就是池田屋的那個厲害家夥嗎?還真會挑釁啊。”
他的語氣裡蘊藏著一種堅冰般的笑意。但麵前那個金發男人卻恍若全不在乎似的。
“聽說你們是‘隻會打架的百姓集團’,不過看來就連這也是騙人的吧。”
他的視線向下,輕蔑地望著倒在地上的那個隊士。
“池田屋的那個男人,是叫衝田嗎?那個男人真是無能,不配被稱為劍客。”
柳泉頓時感到一陣洶湧的憤怒湧上心頭,血液唰的一聲霎時間就衝上了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