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菌還真是簡單粗暴,直奔重點啊。
以她對西弗勒斯·斯內普的了解而言,現在他恐怕應該都在霍格沃茨城堡裡。戰後的遺留問題堆積如山,他身為斯萊特林出身的霍格沃茨校長,還背著一個前任食死徒的名聲,即使她和鄧布利多為他留下的記憶絲足以洗清他的名譽,證明他是鳳凰社的臥底,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最後的那“偉大的勝利”;但是他所受到的阻礙、疑慮和考驗仍不會少多少。所以這個時候,他理應留在霍格沃茨裡繼續處理那些事務,因為他向鄧布利多保證過的,會在戰後維護霍格沃茨的名譽和團結;為了這個崇高的目標,他會作出一切應有的努力,就像從前一樣。
所以她帶著點安心,也帶著微微的一點失望(?)地,走近了蜘蛛尾巷19號門前的那個信箱。
遠遠地就可以看到信箱上的紅色L形標記被豎立了起來——這就代表著有信件投遞進去。不過在她的記憶裡,斯內普似乎從來都懶得清理信箱裡的信件,導致很多時候水電費的賬單都是她替他順手收了並及時付掉的。
她走到信箱前一看,果然,那個紅色的L形標誌也不知道已經被郵差豎立起了多久,信箱的門幾乎是勉強被關上的;還有塞不進去的廣告傳單和信件的邊邊角角從信箱的縫隙裡頑強地擠了出來。柳泉很懷疑假如自己今天沒有來這麼一趟的話,蜘蛛尾巷19號的信箱會不會在明天就被塞爆掉。
她一打開信箱的門,塞不下的廣告傳單和信件果然立即就劈裡啪啦都掉了出來。
雖然她這一次是以自己的真麵目在此現身的,但是係統菌並沒有收回她身為莉莉時的那種“巫師體質”和各種魔咒相關技能。她其實可以來一個“清理一新”就一勞永逸地解決信箱的問題,但是她沒有。
她蹲下身去,極為耐心地把一張張傳單、一封封信件都依次撿拾了起來整理好,把信箱裡剩下的傳單和信件也都拿了出來。她把傳單都收集起來丟進了街邊的垃圾桶裡,再把每一封信件都看過了——她並沒有拆開,隻是依靠信封上寫著的發信方來判斷了一下信件的內容,廣告信就直接丟掉;結果到了最後,除了幾封水電煤氣費賬單以及催繳信之外,沒有其它任何有用的信件。
柳泉猶豫了一下,還是拆開了那幾封賬單信件。信封裡都附上了免付郵費的回郵信封。柳泉在自己的口袋裡摸了一下,摸出一本支票本來。
這是她作為“莉莉·伊萬斯”在麻瓜的銀行裡開戶的支票本。她在心裡計算了一下賬戶的餘額,又想了想這二十年來西弗勒斯·斯內普幾乎不記得每一次水電煤氣費繳費日期,也懶得清理信箱導致每次都逾期未繳的不良記錄,決定最後做一次好人。
來之前係統菌已經查詢過了,雖然當初她從戈德裡克山穀的波特家消失,隻留下一具無生命的軀殼在那裡;然而“莉莉·伊萬斯”的“死訊”,卻被壓下不發。現在魔法界所知的,仍然是莉莉·伊萬斯在最終決戰中負重傷下落不明的消息。
既然人還沒有死,麻瓜界的一應和死亡有關的注銷手續也就不可能完成。也就是說,莉莉·伊萬斯的銀行戶頭現在還是正常有效狀態。
柳泉在支票上分彆填寫了水電煤氣公司的抬頭,附言裡寫上了“為蜘蛛尾巷19號繳納費用”這樣的說明,然後在金額一欄裡填寫了一個不小的數字——保守估算,至少可以在幾年之內確保蜘蛛尾巷19號不因為逾期未繳費而被斷水斷電。
然後呢?——然後,真正的莉莉就會回來。到了那個時候,她就會替蜘蛛尾巷19號來操心這些生活上的瑣碎小事了吧。這點小事,應該還不至於難倒她,對不對?
最後,柳泉把口袋裡那封事先寫好的信拿了出來。信件的內容字斟句酌,除了必要的、隻限於魔法和魔咒本身的解釋和說明之外,其餘一點有效信息都沒有透露出來。
她猶豫片刻,把那封信端端正正地放進了已經乾乾淨淨、空空蕩蕩的信箱裡。然後合上信箱的小門,再把那個紅色的L形標誌從90度角扳成了45度角。
45度角並不是一種正常的、有什麼含義的擺放方法。不過一直都豎直在那裡的紅色標誌忽然變成了斜向,或許多多少少能夠引起斯內普的注意力吧。
雖然係統菌說找隻貓頭鷹把信寄去霍格沃茨也可以,不過假如要滿足它的那個“不要大張旗鼓”的條件的話,還是親自把信放進信箱好了——這個方法總比貓頭鷹在早餐桌上當眾把信扔到霍格沃茨校長麵前更低調些。
柳泉往後退了幾步,最後一次望著那個信箱。她的目光在停頓片刻之後,又移向蜘蛛尾巷19號那扇被風雨侵蝕而顯得有點破敗的大門。
那扇大門緊閉著。始終緊閉著。就像無數個從前的日子那樣。
柳泉無聲地歎息了一聲,毅然轉過身,沿著人行道大步走開了。
她在街上尋找著郵筒。最終她走出了很遠,才找到一個。於是她趕快上前,把已經封好、附上了支票的幾封繳費回郵信都投了進去。
至此,她在這個世界裡全部的任務就已經完成了。再也沒有什麼理由多逗留一分鐘。
柳泉從郵筒前轉過身來,發現隔著一條街道,對麵就是那間很多年前,她和西弗勒斯·斯內普曾經一起來過的購物中心。
那個時候,在街道另一側的另外那個入口處,他們偶然同時站在了懸掛在門上的槲寄生花環之下。
然後呢?然後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為何,她並沒有在腦海裡征求係統菌的許可,就大步流星地穿過街道,走上台階,一下拉開了大門。
幾乎是大門打開的同一瞬間,購物中心裡播放著的歌曲猛然湧入她的耳中。
那首優美又有點感傷的歌曲聽上去已經唱到了尾聲。恍惚間,她隻聽清楚了這麼幾句:
【I’mwifyou’reeveringback
Takeyourtimetoshowmeyoucare
Toomanyloversfallongtheway
AndIdon’twanttobealone】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還會回來
慢慢地向我展示你有多關心
太多戀愛中的人啊,這一路上都走散了
我不想變成孤獨一人]
柳泉在門口停住了腳步,抬起視線來,望著門後購物中心裡那熙熙攘攘的人群。
那些人都無知無覺地、愉快地享受著購物的時光。不知道有人曾經為了今天付出過怎樣的努力和犧牲,不知道有人曾經為了這個世界的平安和穩定怎樣用心地拚命過,又怎樣遺憾地離去。有些人從此再也不會回來,有些人從此再也不會相逢。然而個人感情在世界存亡的大命題之下顯得是那麼地脆弱渺小,為了更崇高的目標和價值,必須有所犧牲。
這是阿不思·鄧布利多教會她的。也是從前她所經曆過的那些世界裡的那些重要的人們教會她的。
所以,我們就此永彆吧。這個,重新變得安靜、平和而美好的世界。
這個,擁有魔法的、不可思議的世界。
這個,既脆弱、又穩定,既危險、又終將永存下去的世界。
這是鄧布利多的犧牲所拯救下來的世界。這是西弗勒斯·斯內普的犧牲所拯救下來的世界。這是無數英勇的、正義的人們——無論是巫師,還是麻瓜——的犧牲所拯救下來的世界。也同樣是她——莉莉·伊萬斯,同時,也是柳泉——的努力和犧牲,所拯救下來的世界。
就此永彆吧,即使帶著傷感,我也毫無遺憾。
因為我知道那些可愛的人們——那些可愛的小巨怪們,可愛的同事們,可愛的朋友們,尤其是那個有著有時蒼白但熬多了夜就會變得蠟黃的臉色、大鼻子、油膩的黑發、黑袍滾滾、性格孤僻、難以接近、看上去一點都不可愛的人——都得以在此繼續生活下去。
這就是比起單純天真的感情線HE,更值得看到的事情。
柳泉慢慢地彎起了眉眼,邁開腳步走進購物中心,決定在最後告彆前,先重拾一下這種似乎很久沒有過的悠閒心情,逛一逛街。
購物中心的廣播裡,那首歌繼續唱道:
【AllIwant
AllIaskof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