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麼嚴肅又冷酷的事情到底是怎麼被她弄得這麼令人尷尬且臉熱的!?
他一瞬間差點沒跳起來,感覺自己的頭皮一炸,頭發都要根根直豎了起來。
雖然這個久違了的親吻,一瞬間竟然令他有點懷念且莫名地放下了一點心(?),但是理智一旦回籠之後,他的內心就浮上了一層尷尬感,仿佛拋開戰事和公務而顧及個人情感的自己,也顯得有絲陌生了起來,不再像是過去的十年間那個孤冷嚴肅、生活猶如一潭死水般僵滯而無趣的男人一樣了。
他繃緊了下頜,盯著那個輕輕鬆鬆就把重若千鈞的那封電報拿到手、而且也顯得壓根不怎麼在意那封電報的重要性的女人。可是,那個女人卻好像絲毫沒有感受到他心頭的沉重和糾結,笑嘻嘻地一邊把那封信塞進了衣袋裡、一邊偏著頭淘氣似的問道:
“欸,假如我不在這裡的話,土方先生打算怎麼辦?真的要到薩摩軍的本營那裡去嗎?”
好吧,這個意外正經的話題總算消解了一點他因為剛剛那個蜻蜓點水一般突襲而來、又飛快結束的吻而起的尷尬。土方板起臉來,沉聲答道:“啊。”
或許是自己也覺得單單一個語氣助詞有點敷衍了,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我猜想你會在這附近……因為他們已經沒有彆人可以依靠了。論收集情報又不被人發現的本事……他們那裡可沒有比你更強的了。”
他覺得自己隻是在實話實說而已,但是麵前的她聽了之後卻眉眼彎彎,愉快地笑了。
雖然隻是一個無聲的笑容而已,他看了之後卻感覺有點頭皮發麻,不知道這個不聽話的部下又想怎麼為難他這個總是勞心費神的上司;於是他很快地接下去說道:
“假如你不在的話也無所謂……我本來就是要前往薩摩人的本營的——作為信使。”
他頓了一下,似乎有點礙口似的張了張嘴,猶豫了片刻,還是把下麵的話說了出來。
“……正好,也能夠再見到你一麵……確定你的安危。”
他儘量把這句容易引起歧義的話說得正義凜然。而這種嘗試似乎起了一點作用——當他說完之後,起初她好像愣住了,呆呆地睜大眼睛發出“哈?!”的一聲,就那麼一臉錯愕地望著他,剛才那種膽敢突襲他、還借機抽走那封重要電報的膽量,現在好像是一點兒都看不見了。
但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因為她的麵容猛然亮了起來,就像是整片天空的陽光一瞬間都落到了她的臉上一樣;原先因為驚訝而呆滯了片刻的五官重新變得無比生動。
而且,她還有話說。
“假如不是因為現在不是好時機的話……”她說,目光閃亮地盯著他,唇角噙著一絲淘氣又甜蜜的笑意——沒錯,甜蜜;在生死決戰即將來臨的這一刻,她的笑容竟然稱得上是甜蜜的——聲音也輕快得就像是明天就要去參加什麼夏日祭而不是生死戰一樣。
“……還真想好好地跟您說一說話啊。”
土方:“……”
雖然這句話有點直白大膽,但是他聽到之後,內心也不由得湧起了某種名為柔情的情緒,剛想緩下神情好好地回應兩句溫柔一點的話,比如“我們來日方長”,或者“等這場戰爭結束以後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之類的話——就聽到她繼續說道:
“不過我最想做的事,還是抱住土方先生的臉多親幾下!最好是親得土方先生滿臉花,讓大家都知道這個人已經是彆人的旦那桑了!不要再來打他的主意!否則不管是島原也好,箱館也好,統統都是要踏平的!”
土方:!?
他先是感到猝不及防地腦袋上仿佛中了一悶棍那樣,頭腦嗡然昏眩了片刻,血衝上了頭頂;然後再聽到她後麵的話,類似什麼“踏平島原”之類熟悉的言辭之後,他又感到了一陣混雜著親切和懷念的啼笑皆非感;最後,他並沒有發火,而是啞然失笑了。
“說什麼……親得滿臉花——有那樣的事嗎?!”他嘟噥著,有一點悻悻然,又有一點尷尬而羞惱的情緒,拿眼睛狠狠在她臉上刮了兩個來回,卻看到她抿著嘴唇、眼睛閃閃發光地望著他,就像是從前的好時光裡那樣;於是他的氣莫名地也消了許多。
到了最後,他居然沒來由地突然想起有一次在那間山中小屋裡,他在屋後整理木柴、加固圍欄的時候,忽然發現地上長著一叢叢的紫色小花。說不清是為什麼——也許是之前聽她反複念叨過“家裡需要點裝飾物才好看啊,到哪裡弄盆花來吧”之類的廢話吧——他蹲下身去摘了一小把那種紫色的小小野花,回到屋裡的時候交給她;然後,就收獲了她錯愕的表情和緊接著跳起來撲到他身上,對著他兜頭兜臉一陣毫無章法的胡亂親吻,害得他重心不穩,一連倒退了好幾步,後背砰地一聲撞上了牆壁……
啊啊。他想,或許,那種情形,就是她此刻所說的“親得滿臉花”吧。
雖然是非常無禮的設想、舉動和言辭,但是很意外地,他並沒有動怒,也並沒有覺得被冒犯。因為歸根結底,他們是戀人啊。所以這種親密的言語,這種狂野的假設,在身為戀人的前提下,是全部都可以被寬容和接受的;不是嗎?
這麼想著,他感覺好像已經說服了自己;於是他輕咳了一聲,象征性地作出嚴厲的姿態,用眼刀剮了她一下,才說道:“……大戰就要來了!我們總得都活下來,才能論及其它——”
他本來想對她進行一番嚴肅的說教,讓她好好思考一下在明天的戰鬥中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但是他剛開了個頭,就被她興衝衝地截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