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綠光從她手中魔杖的杖尖激射而出!
那個“桐野利秋”似乎根本沒有想到她還有最後一擊之力,也根本沒有想到她居然還會這種近乎妖術一般的魔法——他甚至來不及把臉上那個得意又充滿惡意的笑容展露完全,那道綠光就擊中了他。
他沒有說出一個字,就轟然倒地,不再動彈。
土方震愕地望著這一切無法以常理解釋的事情在自己眼前發生,眼看著那個殺氣騰騰、占據上風的敵手就那麼無聲無息地倒下去氣息全無;他還來不及發出吃驚的疑問,就感到自己的手臂猛然一沉——是清原雪葉仿佛用儘了渾身的力氣,又重新跌回了他的臂彎中。
他慌忙低下頭去察看她的狀況。
她的雙眼半闔著,長睫痙攣一般地顫抖著;她的胸腔起伏、呼吸輕淺而急促,那隻剛才揮起來險些撞到他臉上的右手已經重新跌落下去,此刻就那麼軟軟地橫搭在她的腹部,然而五指還虛虛捏著那根剛剛發出綠光的小木棍。
她還活著。可是看上去情形非常糟糕——這個體認讓他倏然焦急不安了起來。他不敢移動她,更不敢搖晃她,就連把她暫時放在地上躺著、他過去查看一下那個“桐野利秋”生死的念頭都放棄了;他隻能滿懷焦慮地大聲呼喚她的名字:
“……雪葉?雪葉!!你……你還好嗎?!”
她在音訊全無的十年後突然出現,在這之後發生的一切,直至今天與這個“桐野利秋”的交談、還有她對著“桐野利秋”發出的最後一擊……一切的一切,都充滿了謎團,令他無法理解。
所有的事情,都仿佛無法以常理解釋。可是現在,他卻什麼都不想再追根究底。
正如很多年以前,在深夜的西本願寺內,他滿懷著憤怒和困惑的心情,瞪著那個西鬼的大將向著她遞出一封信的時候一樣。
無論是那之前她顯示出的、足以壓製那個西鬼之大將的神妙力量,還是她接過那封來自於長州那個奇兵隊總督的信之後表現出來的悲傷,都讓他感到疑惑、困擾而無所適從;那天晚上他試圖和她好好地談談,但那次談話最終變成了一場野蠻的、怒氣衝衝的單方麵咆哮,假如不是近藤桑及時出現打圓場的話,場麵就簡直□□味濃重到無法了局——
可是,那些,又有什麼要緊?
神妙的力量,出眾的劍術,悍不畏死的勇敢,堅韌的性格,解釋不清的來曆,謎一般的過往……
甚至是曾經被他人稱讚過的外表,或那些喧噪一時的聲名——
到了最後的最後,都歸結為一件事,最重要的事。
共通的信念。
正是因為有著那樣的信念作為支撐,有著具備那樣的信念的她作為支撐,他才會一直走到現在的吧。
剛剛那個“桐野利秋”說些什麼?……好像說了,他作為“土方歲三”,本來不應該活到現在的?
是啊,他本來就應該犧牲在箱館那裡,犧牲在通往弁天台場的途中;是她,把他從那樣的命運裡強行拉了回來,然後給了他一個能夠活下去繼續追尋的信念——
今天,他終於看到了那個信念的儘頭,漫長黑暗的道路終點所通往的光亮。
那些薩摩人終於迎來了他們的失敗和終焉。他也以“新選旅團”為名,堂堂正正地與他們戰鬥過了——
不是應該高興的嗎?
西鄉隆盛死了,當初攻陷會津城的桐野利秋也死了。還有更多薩摩派的得力乾將,都在這一天走到了生命的終點……
可是,還有一個人……一個,在“新選組”這個名字都消亡之後仍然繼續推動著他,給了他一個理由繼續努力到最後的人,不應該在這一天也走到生命的終點啊?!
他忍耐著胸腔裡翻滾著的那種強烈的不甘、悲痛和難以置信的情緒,忍到渾身發抖。
他深深地弓下了腰,永遠挺直的背脊也彎了下去;身軀佝僂著,前額頂著懷中她的頭頂,右手覆蓋上去,緊緊握住她那隻疊在腹部的、冰冷的手,眼淚沿著他的鼻梁滑下,流到了她的頭發裡。
“我們……我們贏了啊,雪葉……不能……不能留下來嗎……?”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那麼劇烈地顫抖著。咽喉緊縮,發出來的聲音扭曲而沙啞,幾乎隻是僵硬的單音節,一點一點地從齒縫間擠出來。有個巨大的硬塊壅塞在他的喉間,使得他難以呼吸。
“以後……以後我們就可以……去無數的夏日祭了……我給你捉一條金魚好嗎?你可以養在房間裡……”
忽然,他聽到了她低低的聲音。
“……那就這麼、說定了——”
土方:!!!
他猛然直起腰來,驚愕地盯著她的臉。
清原雪葉也同樣微微仰起頭來,睜開了雙眼,向上仰視著他。她的臉色慘白,但是表情裡並沒有痛苦之色,隻有一片平靜。
土方愣住了。他拿不準這種樣子代表著什麼,於是就隻能呆呆地望著她,喃喃地問道:“……雪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