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園島回到他在市中心的那間公寓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夜刀神狗朗的廚藝果然拔群。後來加入的柳泉信雅很顯然烹飪水平也不差。
這兩位手藝堪比星級大廚的老同學合力做了一大桌豐盛的晚餐,於是他們五個人都吃得很開心。
飯後,宗像禮司和白銀之王又長談了一段時間,柳泉信雅則和夜刀神狗朗一起——遛貓去了(霧!)。
其實宗像禮司也明白,柳泉信雅提出和夜刀神狗朗以及NEKO一起去校園裡散散步,因為她“已經好久沒有回母校重溫一下當年的美好記憶了”,實際上是為了給他和白銀之王留出充分的時間私下密談。畢竟隻有白銀之王是最了解德累斯頓石板以及這一大堆相關信息的人,在後德累斯頓石板時代也有著自己對事態發展的研究和心得。
不過當他們三人足足在學園島裡逛了一個多小時才回來之後,宗像禮司卻覺得,再晚的話說不定懸浮電車都要停駛了。
幸好沒有。他們順利地回到了那間公寓。
宗像禮司已經有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搭乘公共交通出行了,不得不說居然還有了一點新鮮感。
不過從擁擠的電車上下來,回到家之後,他不動聲色地鬆了鬆領口。
柳泉信雅十分善解人意地讓他先使用浴室,並且還替他找出了全套全新的浴巾、浴袍和睡衣。
站在淋浴下,宗像禮司正在思考要不要借用一下“他們”的沐浴露的時候,聽見柳泉信雅在門外揚起聲音來喊道:“對了!未開封的沐浴露在櫃子裡,如果你喜歡新的,請自便!”
宗像禮司:“……謝謝。”
……啊,完全是把他當作一位訪客來招待了啊。
他從櫃子裡找出了一瓶全新的沐浴露,發現是檸檬味的。
他覺得自己談不上多麼喜歡檸檬的味道——當然也不討厭——會買這種氣味的沐浴露,很顯然是由於門外的她吧。
熱水嘩嘩地衝在他的身上,從他的肩頭流下去。浴室裡水汽蒸騰,宗像禮司伸長了手臂,越過自己的肩頭,摸了摸肩後某個總是隱約感覺有點火辣辣地隱痛的部位。
……然後,摸到了幾條類似抓痕的痕跡。
宗像禮司:“……”
他一瞬間就尷尬了。
好的,他現在已經確定了,自己隻有靈魂被吸到了這個世界來。
晚餐以後,當白銀之王和他談起一些可能的具體操作時,曾經還問過他,他是隻有靈魂被互換過來了,還是整個人。
宗像禮司當時也是尷尬了片刻,然後回答說“晚上回家我會找機會看看的”。
畢竟今早那一團巨大的混亂——充斥著野蠻的打鬥和令人無法置信的對談——之後,他壓根就沒有想到要檢查一下自己。
現在他知道了答案。但是明天如何通知白銀之王,還是個羞恥py。
他的終端好像也在柳泉信雅那裡,所以一切對外聯絡的事情都是她來做的。他雖然覺得有些不便,但考慮到這裡的“他”的終端畢竟不算是自己的,擅自使用的話也許會窺探到他人的隱私,所以他也不好開口向柳泉信雅討要“宗像禮司”的終端。
可是明天讓他去直接跟她說“麻煩你轉告一下白銀之王,我檢查過了自己的身體,確定隻有靈魂到了這裡”這種事嗎?!
宗像禮司咳嗽一聲,衝掉了身上的沐浴露泡沫,邁出浴缸穿上浴袍,決定好好模糊一下措辭,再請她轉告白銀之王好了。
他出了浴室,來到客廳裡,發現柳泉信雅已經坐在桌邊,拿著一個上麵印有SCEPTER4標誌的藍色馬克杯,杯口還冒出絲絲縷縷的熱氣。
他咳嗽了一聲,對她說道:“可否拜托你轉告一下白銀之王,就說‘隻有靈魂被交換到了這裡,拜托你儘快找出讓我回歸的方法’呢?謝謝。”
她聽了他的這句話以後,一時間似乎顯得有點驚訝。那雙明澈得如同黑水晶一般的眼眸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才點點頭回答道:“我這就給他發mail。”
然後她果然放下杯子,摸出終端就開始打字。宗像禮司站在客廳中央,一時間不知道做什麼好。
奇怪。這明明是他的公寓,但是現在他卻忽然感到有點局促,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自然地在這間公寓裡行動才好。
他咳嗽了一聲,厚著臉皮(?)走到桌旁拉開她對麵的一張椅子坐下,感到有點無事可做,視線漫無目的地越過對麵她的頭頂,望著她身後牆壁上——掛著的一幅拚好的巨大拚圖。
她依然埋頭在終端上打著字,卻仿佛察覺到了他的尷尬似的,說道:“廚房裡有啤酒和純淨水,冰箱裡還有水果牛奶,假如你想喝什麼的話請自便。”
宗像禮司哦了一聲,對水果牛奶這個選項有點想像不能,不禁問了一句:“……怎麼還會準備水果牛奶?”
柳泉信雅啪地一聲重擊終端屏幕,似乎把那封mail發送了出去。然後她頭也不抬地答道:“……因為之前有一次‘他’偶然說過,‘泡完澡以後果然還是應該來上一瓶水果牛奶啊’。——所以,才準備的。”
宗像禮司:“……哈?!”
柳泉信雅毫無表情地說道:“……聽說是偶然出門去泡澡,卻巧遇了周防前輩,兩個人幼稚地較起勁來,最後差點炸了人家的桑拿室之後,得出的感想呢。”
宗像禮司:“……”
他一時間居然覺得這段話有點槽多無口。
不過吐槽“自己”總歸不是什麼很好的體驗,他乾脆輕輕推開椅子站起身來,緩步走到廚房去,打算順手拿罐啤酒過來。
一走進廚房,他就微微怔了一下。
在他印象裡,自己這間公寓的廚房差不多就像是樣板間一樣,燈光冰冷,裝潢精致,空空洞洞,毫無人氣。但現在這裡的這間廚房,燈光改成了暖光,貼的瓷磚也換成了清爽的顏色,雖然到處都擦得乾乾淨淨,但流理台上的玻璃果盆裡疊放著幾個蘋果和橙子,一旁的架子上掛著一串黃澄澄的香蕉;流理台的另一頭擺著一台咖啡機,機器的顯示屏還亮著,表示處於隨時通電的狀態。
他走到冰箱前,發現冰箱的門上橫七豎八地貼著好幾個不同造型的冰箱貼——有伏見稻荷大社的鳥居、還有櫻花造型的花球,霎時間就給廚房裡增添了一些人間的煙火氣。
宗像禮司略帶著一點驚奇地觀察著這個與自己記憶裡一點都不相似的廚房。然後,他意識到了,這一切的改變,都來自於那位此刻還坐在餐桌旁的年輕姑娘。
他握著一罐啤酒,從冰箱前回過身來。
客廳裡的燈光也從他記憶中的冷光變成了暖色,那個年輕姑娘就那麼坐在暖色的光暈裡,微低著頭在終端上查閱著什麼。她的手邊放著馬克杯,杯口一縷透白色的熱氣嫋嫋升騰;餐桌一角擺著那個據說是雨乃雅日送給她的、繪著過分可愛的白貓圖案的餐巾紙盒。
他忽然意識到了,雖然這間公寓裡的陳設和他記憶之中的差不多,但是那些小細節——燈光色調的變化、種種小裝飾品的出現、廚房裡的水果和冰箱裡的食物、浴室裡散發著檸檬清香的沐浴露……一切的一切,仿佛並沒有改變這間公寓裡最基本的陳設,又仿佛已經在悄然無聲之中把這間冰冷的單身公寓變成了一個能夠稱之為“家”的溫暖所在。
甚至,他的冰箱裡都出現了水果牛奶這種不科學的飲料。雖然她說理由完全是因為“他”和周防尊幼稚的較量,不過——